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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天見死人,指不定哪天一起吃飯的人就死了,心裡總有股難言的鬱氣,也沒別的事情做,就只剩下喝酒。
糧餉糧餉,軍中也管糧,無需額外花錢,不管糙米陳米還是新米,打仗的時候能吃飽已經是萬幸。
也有人會將錢財托官中轉交家人,將士在外賣命,這些錢倒是會寄的妥當,少有貪墨之說。
他當時年紀小,但留了個心眼,沒有將錢捎回家,自己留著才放心,哪怕哪天死了,也不會便宜裴家人。
戰事止歇,將領班師回朝,底下小卒子吃過一頓慶功宴便也散了,各自歸鄉還田,走時得了八兩銀子的盤纏。
從漠北邊境走回來,路途遙遠艱苦,他那時十七歲左右,正是吃得多的時候,趕路費腿腳經常會餓,沿路也不敢大手大腳胡吃海塞,不過饅頭包子而已。
當時路上恰逢冬天,夜裡苦寒,沒辦法夜宿幕天地,無論客棧還是鄉野村家,都得掏點錢,有時想吃個熱湯熱飯暖暖,最少也得給上幾個銅板,一路走回來盤纏剩的不多了。
若是別人,興許還會咬牙省下錢拿回家補貼,可他,一想到裴家人讓他頂替裴勝時的醜惡嘴臉,根本不想多留。
果然,回來後他連裴家大門都沒能進去,在門口就被裴興旺葉金蓉幾人攆走,他沒停留,想起後山還有幾間破屋,便背著行囊在這裡住下。
從徐應子手裡買了兩畝地,一畝水田一畝旱田,一共花了二十兩,又因被攆出來,一個破碗一根筷子都沒有,這些家當都得置辦,還有被褥衣裳,哪兒哪兒都要花錢。
之所以留下這十兩銀子沒動,是他置辦完東西後,忽然覺得無趣,活著不過一頓飯一碗茶而已,便只留下一點散錢,將這十兩壓在磚頭底下。
從懷裡掏出舊荷包,裡頭裝了一兩碎銀和十三個銅板,他常常隨身帶著,又從箱子底翻出一個錢袋,嘩啦啦倒出來一堆銅板。
裴厭低眉默數,一共六百四十文錢,這兩三年他花錢的地方不多,因為只有兩畝地,足夠他一人填飽肚子,所以掙得也不多。
至於養雞鴨鵝豬,還有打零工做散活,他都沒去想,能吃飽就足夠了,何必多生事。
之前上他姑姑家讓姑姑幫忙做鞋子,給了二十文工錢,他姑父原不喜他過去,嫌他命不好天生帶克,最後看在二十文錢的份上勉強願意。
就這樣,那個所謂的姑父還端起架子訓斥他,年輕有力卻不知道出去幹活,有手有腳卻是個懶漢,看在姑姑的面上他沒言語,但後來也漸漸不往那邊去了。
碎銀十一兩,銅板六百五十三個,對付親事應該夠了。
取來細麻繩將銅板串齊整,裴厭一邊穿一邊思緒紛亂,他從沒想過娶親的事,如今連彩禮數都定下了。
對顧蘭時,之前他離家太早,只知道村裡有這個人,況且顧蘭時比他小三歲,兩人鮮少有接觸。
他記性向來好,加之顧蘭時從去年冬天就不斷在他跟前說胡話,印象自然深刻了許多。
有鳥兒扇動翅膀撲稜稜從屋頂掠過,從窗子往外望去,只能看見它飛遠了。
七串銅錢穿好,裴厭拿起兩串,共一百五十三文揣進懷裡。
顧鐵山嘴上說不急不急,但緊跟著又說一句這個月二十一過,顧蘭時就滿十七了,可以婚嫁,又告訴他寧水鎮東邊的南李村有人養大雁,價錢大概在五十到六十文一隻。
今天三月十二,滿打滿算只有八天,他知道顧家人急在哪裡,顧蘭時親事屢屢受挫,早有霉運纏身甚至克夫、嫁不出去的說法流傳,能早早拜堂成親,便能了結這些流言,他家還有兩個弟弟。
鎖院門時想起顧鐵山說的,大雁價錢差在個頭上,但不拘個頭大小,只要是個心意就好。
裴厭抬頭看了眼天色,雲白天藍,倒是個好日子。
他大步往外走,大雁先不急,得先按習俗買一兩樣點心給媒人,他知道村里方金鳳是做媒的,找她就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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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蘭時沒敢在大人說話時插嘴亂講,躲在屋子裡獨自高興,他知道爹娘說的嫁妝是什麼,頭先為了能給他找個好婆家,連嫁妝都多了些,最顯眼的,是之前林晉鵬家賠給他們的兩畝地。
按他娘對阿奶大伯幾個人的說法,這兩畝地本就是賠給他的,若婆家遠,就將這兩畝田產變賣了,折成現銀子給他帶上,起碼二十兩呢,若離得近,成親後另寫契畫押,契主名字也要落成他的,將田契當嫁妝給他帶過去,以後種地收糧也是婆家那邊的。
他自己也知道,嫁妝比別人高這麼多,肯定能引來不少人家,他爹娘原本打的主意是在裡頭挑好的,最起碼得家底殷實,而不是讓他下嫁給那些窮苦的,這是沒辦法的辦法。
不過現在,顧蘭時又豎起耳朵,他爹娘似乎也不想避開家裡孩子,沒壓低說話聲音。
除了兩畝地以外,其他嫁妝除了一床被子兩身衣裳一個陪嫁大木箱以外,別的就不給了,裴厭窮,不是他倆原先想的門當戶對,已經算是下嫁了,多貼只會顯得他家沒本事,找不到出息的好兒婿。
苗秋蓮心疼顧蘭時嫁過去吃苦,有心要給些,可又一想,以後顧蘭瑜要娶親,無論彩禮聘禮還是席面宴請,是一筆不小的開銷,顧蘭竹也要嫁人,同樣要給備嫁妝,哪裡不得花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