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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可不是,無法無天了都。」吳小桃附和道。
顧蘭時情不自禁點頭,幾個小子也太野了,果樹枝都給人家折斷。
三人還都有事情忙,說兩句各自走開,吳小桃進家門了,顧蘭時抱著星星往村後走。
不想迎面又碰到個人,一抬眼發現是葉金蓉,他避開視線,沒有說一個字,腳下加快了些。
住一個村子,不說天天,十天半月總能碰到一回,對這個所謂的親娘,裴厭從來都不搭理。
葉金蓉也學會了識趣,生怕一家再次遭殃。
顧蘭時走遠了,葉金蓉怔怔停下腳步,她神色有些恍惚。
太像了。
顧蘭時懷裡抱的那個孩子,從眉眼到嘴,一整個長相都讓她覺得熟悉,二十多年前的記憶再次回攏,眼前浮現出裴厭小時候的模樣。
葉金蓉臉色漸漸發白。
她從來都不喜歡二兒子,生下來就克家裡人,尤其她,夜裡哭聲又瘮人。
想起裴厭四五個月的時候生病,差一口氣就要死了,卻和小鬼一樣又活過來,那時候襁褓里病懨懨的裴厭,除了瘦一點,和顧蘭時抱著的那個小孩幾乎一模一樣。
最明顯就是那雙眼睛,黑得跟墨一樣,就那樣直勾勾盯著她看。
心虛和恐懼放大了很多東西,葉金蓉疑神疑鬼突然轉頭,看向已經走遠的顧蘭時,她總覺得自己沒看錯,剛才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,那個孩子也在看她,用得是和裴厭嬰孩時如出一轍的眼神。
驚駭之下,被勾起了心底最深的情緒。
每次以為裴厭會死的時候,那個討債鬼總會血淋淋出現,被打斷腿打斷胳膊時,看著她和裴興旺的眼神全是恨意,就像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撲過來咬一口的毒蛇。
惶恐、害怕,還有那份怨恨,悉數湧現交纏,葉金蓉出了一身冷汗,四肢僵直難動。
*
到家以後,顧蘭時給兒子擦了擦小手,什麼花到臭小子手上都好不過半刻鐘。
他親親小肉手,嘴巴又貼著星星肉乎乎的小胳膊吹氣,發出噗噗噗的聲音。
星星瞳仁又黑又亮,被阿姆吹胳膊,他高興得直笑。
「啊咘——」顧蘭時又吹氣,星星就又笑起來。
裴厭扛著鋤頭回來,見他倆在堂屋玩兒,聽見兒子笑聲,他也笑了。
「爹爹回來了。」顧蘭時胳膊有點酸,把星星放進搖籃里坐著,拿起撥浪鼓給兒子搖了搖。
「過去說了?」裴厭舀了水洗手。
「說了。」顧蘭時提壺倒茶。
洗乾淨手,裴厭進來,頭一件事就是抱起胖兒子,星星眼睛如黑墨一樣,分外漂亮。
被他抱在懷裡,盯著他看一會兒,像是又認識了爹爹,小手「啪」一下按到他臉上,勁兒還挺大的。
顧蘭時一口茶還沒咽下去,差點被嗆住,咳嗽了兩下笑道:「真是孝順兒子。」
裴厭眉眼中笑意不減,作勢張嘴輕咬住星星小肉手,星星又高興得笑出聲。
第229章
日頭底下驚出一身冷汗,第二天葉金蓉就病倒了,沒能從炕上起來。
她這兩年本就精神頭不好,頭髮乾枯斑白,比起同齡人更顯蒼老,話也沒有以前多,家裡出了那麼多事之後,就不大出去串門子了,變得沉默許多。
給裴虎子娶妻還是把裴春艷給了人才換來的,可見自家艱難。
而更讓她心裡難受的,是聽村里那些閒話,後山亂草破屋被推平翻耕,圍出來那麼一大片菜地。
她自己也碰見過裴厭趕著驢車去鎮上賣菜,一筐筐菜蔬鮮綠,甚至顧蘭時當著她的面兒,把新出的菜抓一把又一把,分給顧家人也就算了,還有村里一些人。
人人都道顧蘭時和裴厭大方,摘了菜去賣,路上還給眾人散一把,雖不多,但村里人一個個拿人家手軟吃人家嘴短,竟說起裴厭好話。
這也罷了,偏偏有好事的,知道她家潦倒了,自己不過吃一把不值錢的菜,就在她面前陰陽怪氣兒,嘲笑他家偏把福星當克星,故意落井下石。
葉金蓉面上不語,心中很是鄙夷,一把菜而已,就被收買了,這幾個人跟賠錢貨有什麼不一樣,沒見過世面的死窮鬼,家裡連富都沒富過,她家雖沒落了,可也過過好日子,什麼菜沒吃過。
誰知後來裴厭和顧蘭時養了雞養了豬,雞幾十隻上百隻,冬天時肥豬一頭頭用板車拉去賣。
雞蛋就更不用提了,那一筐又一筐,全是往寧水鎮和府城送的,甚至冬天也有雞蛋賣。
那可是冬天,雞蛋價錢在不少莊稼人眼裡,真真是和吃金子一樣,一斤肉都比一斤雞蛋便宜。
即便不知道到底賣了多錢,可誰聽了不眼紅一陣,葉金蓉心裡頭更甚,好日子跟她不沾一文錢的事,一時氣一時悔一時發妒記恨,只盼著那兩人倒霉才好,可惜天不遂她願。
村里誰不知道連方紅花都跟著沾了福氣,冬天都有幾個雞蛋吃,儘管對方藏著掖著,也不在外說道,可每次去後山,再回來方紅花總拎著個蓋了布的竹籃,分明是從那邊拿了東西。
村裡有人說裴厭和顧蘭時孝順,葉金蓉可不覺得,要真孝順,她這個親娘怎麼連一個雞蛋都沒見過,全給外姓顧家占了便宜去。
姓顧的真真是運氣好,白白叫他們撿了便宜。
她和裴興旺待裴厭再不好,裴厭也是吃他家飯長大的,不然,早就在外頭餓死了,還能過上如今的日子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