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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厭笑著開口:「忘了說,早起我碰見岳母,提了想僱人的事,她說會幫著打聽,出村時碰到二哥和二嫂,也托他倆幫忙問問。」
顧蘭時點點頭:「嗯,急倒是不急,還有一個多月呢,這才啥時候。」
沒有姑婆幫襯,即便苗秋蓮離得近,也無法時時照看到,方紅花上了年紀,兩人不願讓小老太太勞累,於是裴厭就想雇個人,別的活不干,只洗衣做飯,尤其孩子的衣物和尿布,這樣顧蘭時就不用幹活了。
暗暗看一眼夫郎神色,見沒有發火的痕跡,裴厭臉上笑容更大,放下撥浪鼓,直接坐在顧蘭時旁邊,腿貼著腿,十分親密。
沒有波瀾曲折的日子一天天過去,隨著月份臨近,顧蘭時還沒怎麼,倒是裴厭先慌了。
他夜裡睡不著,又怕翻身吵到顧蘭時,遂往炕邊挪了挪,已經八月底,九月卻正忙,秋稻快熟了,柴豆跟在稻子後邊,田少,雖然只忙那幾天,可就怕在他不在的時候突然要生。
最近他早起去鎮上送菜,都會讓劉大鵝在菜地幹活,或者劈柴挑水,要不然就是在家門口打草,不讓走遠。
要是他和劉大鵝都不在,他不是找竹哥兒和岳母就是去找阿奶。
之前打井不是太重要的事,還會顧忌大伯一家,這回不一樣,就算厚著臉皮,他也讓阿奶過去待一天半天。
好在顧鐵柱夫妻二人算是通情達理的人,沒有不樂意,有時還會叫老娘過去轉轉。
夜深了,顧蘭時已經熟睡,呼吸聲清淺均勻。
裴厭還在思索,之前托大姐顧蘭玉在周家村找了個婦人,年紀不大,按輩分叫一聲阿姊或姐姐,他見過,很利落乾淨一個人,說好等生了以後再來照顧,吃住也在這邊,最起碼干兩個月。
這會兒想想,倒不如明天就喊來。
聽大姐姐說,這個周大姐做飯很不錯,最近多半都是他做飯,要麼苗秋蓮會打發竹哥兒過來送飯,周大姐要是過來,顧蘭時不用嘗他那個手藝了。
新蓋的屋子打算來養雞,但沒到時候,屋子還是新的,正好有矮炕,暫且就讓周大姐睡在那個屋裡。
他向來有主意,等顧蘭時睡醒以後說了這件事,下午就用驢車連人帶鋪蓋拉來了。
顧鐵山嘴上沒說,一進九月份,沒事就轉到後山,進來看看菜地看看雞鴨,又瞅一眼兒子,見沒有臨盆的跡象,又是什麼都沒說,轉身回去了。
覺得他倆沒有幫襯,家裡人多少都憂心起來,往後山跑的勤了。
顧蘭時一開始還被這陣仗弄得心慌,沒過兩天就拋在腦後,周大姐住了進來,有人在呢,況且他自覺已經過了憂慮難耐的時候,該吃吃該喝喝。
他最近胃口不錯,沒事就在灶房折騰,攤蛋餅卷菜,蒸米糕棗糕,甚至在鍋底刷油煎五花肉片吃,滋啦啦油脂飛濺飄香,撒上辣子粉那叫一個香。
九月初六,一大早,顧蘭時睡醒沒多久,正想告訴裴厭再買些五花肉,肚子突然就疼了。
家裡瞬間變得兵荒馬亂。
第205章
趕著驢車出門時,裴厭繃緊了心裡那根弦,臉是白的,好在慌亂過後,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麼。
劉大鵝幫忙套了車,正站在院裡有點發愣,周淑雲不像裴厭那樣慌亂,她經驗十足,進屋後先查看顧蘭時的動靜,知道還沒到時候,見窗戶開了一條縫,合上的時候看見劉大鵝,就讓他去灶房燒水。
鞭子揮打,毛驢跑了起來,路過顧家門前時,裴厭停下徑直推門進去喊人。
一聽要生了,苗秋蓮連忙鎖了門,帶著花惜霜往後山跑,讓竹哥兒去喊劉桂花和劉娥,還有張春花和李月。
顧蘭時頭一回經歷,直到苗秋蓮來了之後,看見親娘,才沒那麼慌了,儘量聽大人的話照著做。
所有人來了以後,花惜霜幫不上屋裡的忙,被打發去灶房和竹哥兒一起燒水燙剪。
劉大鵝已經生起火,見他倆著急忙慌要進來,連忙就出去了,他撓撓頭一想,就到院外等著,也沒走遠,萬一有用上他的,還能幫一幫。
三隻大狗變得焦躁不安,在院裡不停轉圈,聽到顧蘭時痛苦的聲音後,都急切不已,嗚嗚嚎叫。
土路上,驢車跑得很快,顛的車上人一個勁搖晃。
李穩婆抓著板車邊沿沒說什麼,生孩子人命關天的事,她早已習慣如此顛簸,早到一點,有時候事情轉機就大。
裴厭心急如焚,到籬笆大門前停下車,沒有拉毛驢進去,等李穩婆下來後,他一看大菜地離院子竟那麼遠,道一聲,乾脆將李穩婆背起來跑進去。
劉大鵝蹲在田畔拔了幾根雜草,見裴厭著急道把驢車丟在門外,他把驢車牽進來,暫時栓到院外,不知道生孩子要多久,生下之後,還要送穩婆回去。
穩婆進了屋,裴厭被推出門,他站在房門外,盯著門板看了好一會兒,明白自己進不去以後,才抹一把臉,扶著桌子在板凳上坐下,神情依舊恍惚。
痛苦的聲音隔著門窗傳出來,狗叫個不停,他沒有心思去管,直到房門打開,李月端著染成紅色的一盆水出來,他連嘴唇都有點發白。
儘管明白那是擦拭的血,和熱水混在一起,可那樣的紅色,和人血無疑,他忽然覺得眼睛難受,像是被刺痛,又像是乾澀。
一盆又一盆熱水端進去,染了紅又端出來,像是流不盡的血,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停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