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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久沒親近過了。
顧蘭時笑了兩聲,睜開眼說:「行了,快走吧,痒痒的,一會兒我真笑出聲,孩子醒來哭的話,你就自己哄。」
「嗯,回來給你買油酥餅。」裴厭眼中帶著笑意。
「好。」顧蘭時答應道,看著裴厭出去,才又翻個身睡了。
*
寧水鎮。
秋收的喜悅到處都是,賣瓜賣菜的人不少。
鎮上住的尋常百姓家,許多都在鎮外有田地,從早到晚,沿街能看到不少拉稻穀的,地上也會掉穗子,有老人和小孩拎著竹籃到處搜尋拾撿。
街上各種車多,牛車驢車大小不一,還有人或拉或推,載著一車新收稻穀,曬紅曬黑的臉上都是笑意。
裴厭牽著毛驢,跟著前面的牛車走走停停,沿著街道吆喝賣菜賣雞蛋。
還沒到冷的時候,母雞都在下蛋,蛋價還是三文,地里的菜其實沒有出完,原本還能再裝幾筐,但雞蛋攢多了,不賣不行,就先緊著雞蛋拉來。
他常常往鎮上跑,一些人已經記住他了,有時還沒吆喝,認得他的婦人和夫郎一看見他,就招手喊「賣雞蛋的,過來」,諸如此類的話。
還沒到來福酒樓,聽見前頭巷子口有人喊,裴厭就牽毛驢往那邊走,偶爾回頭看一眼,對靠近驢車的人十分警惕。
有一次他來鎮上賣菜,覺察到有人跟得很近,正巧迎面碰到一個面熟的老太太,他不知道對方是哪家哪戶的,但記得相貌,常常在他手裡買雞蛋,老太太急得指向他身後,他就知道有事。
一回頭看見個邋裡邋遢的漢子,正探著腦袋往板車裡瞅,眼珠子骨碌轉著,還咽口水,他冷聲直接讓那人滾。
邋遢漢子被罵,原想耍無賴對罵幾句,他沒真偷,誰敢把他怎麼樣,看一眼怎麼了,幾筐爛菜而已,又不是黃花大閨女,結果見賣菜的是個刀疤臉,一看就不好惹,灰溜溜夾著尾巴跑了。
小偷小摸的事不少見,出門都得防備些。
到巷子口後,裴厭找了個空地停下,不至於擋路。
喊他的人是一胖一瘦兩個夫郎,年紀明顯大一點,他一停下,三四個小孩也圍上來,踮著腳往車裡看。
胖夫郎問道:「有雞蛋不?」
裴厭臉上有著溫和笑意,說:「有,這九筐都是,儘管挑。」
「哎呦,天老爺,這麼多都是雞蛋?」胖夫郎驚呼道。
瘦夫郎先看了看葫蘆瓜,拿起兩個發現很新鮮,一邊挑一邊說:「嗐,人家就是賣雞蛋的,雞蛋能不多嗎,看看,這紫茄也好呢,回去蒸了吃。」
胖夫郎看他在挑,連忙也揀了幾個茄子,又問:「雞蛋多錢?」
「還是三文。」裴厭說道,等瘦夫郎挑完葫蘆瓜後,裝進籃子用秤勾起,末了等瘦夫郎把葫蘆放進他自己的籃子,又把空竹籃掛上秤,給兩人都看了準星。
胖夫郎揀了幾樣菜,稱好後讓他兩個小孩把菜抱回家,自己打開蛋筐蓋子拿雞蛋,嘴裡還念著數兒。
聽見賣菜賣雞蛋,巷子裡陸續又有幾個人出來。
「有爛的沒?」有頭髮全白的老嫗問道。
裴厭看一眼正在挑雞蛋的幾人,被拿出來的稻草上放了幾個沾雞糞雞毛較多的蛋,碰壞的確實沒有。
「沒。」他搖頭說道,因圍上來的人多,不免要多留神。
板車前都是已經成親的婦人和夫郎,人又多,這大庭廣眾的,倒不用特地避嫌。
老嫗一聽沒有,還是在旁邊等待,萬一誰拿出來個碰壞的雞蛋,才用花一文錢,她之前買雞蛋的時候碰到過,因此一直惦記,便宜誰不想占呢。
知道爛雞蛋賤價的人不多,卻也有幾個。
一個看起來穿得不錯的中年夫郎暗暗瞅一眼裴厭,見他正在給別人稱菜,手裡悄悄拿個雞蛋,就想往板車側方輕碰一下。
手剛往下挪了挪,忽然,一隻大手猶如鐵鉗,直接抓住了他小臂,徑直把他胳膊抬高,落在其他人眼裡。
裴厭很快鬆開手,隔著衣袖,並未碰到其他地方,他臉上依舊帶笑,說:「阿嬤,蛋是圓的,可能滑了點,只是在大伙兒手裡不小心掉了或碰了,還得是三文一個,畢竟從筐里拿出去的時候是好好的,我這小本生意,經不起太大磕碰。」
瘦夫郎和胖夫郎明白怎麼回事,都噗嗤一聲笑了,一臉鄙夷和幸災樂禍,明晃晃和中年夫郎不對付,都不給對方留一點臉。
「就是就是,在筐里好好的,自己拿出來摔在地上,可不得給人家賠錢嗎,磕壞了也是一樣。」
胖夫郎嘴巴很快,他也確實是個實誠人,要不是這一出,都想不到還能這樣干。
「你……」中年夫郎被這麼多人看著,臊紅了一張臉,儘管不占理,還是衝著裴厭罵道:「什麼碰不碰的,你哪隻眼睛看到了?鄉下佬沒見識,幾個雞蛋當成金子了,我就是摔一地,也不放在眼裡,缺德東西,一輩子做窮鬼。」
他恨恨放下手裡那個雞蛋,想摔又不願賠錢,罵罵咧咧走開。
裴厭不是很在意,對方明顯是心虛才破口大罵,他神色都不變,各種謾罵從小都聽慣了,比這還難聽的多得是,不痛不癢的。
他拿起那個雞蛋放回去,招呼其他人:「阿嬤,嬸子,儘管挑揀,都是新鮮菜。」
瘦夫郎臉上那個笑,都止不住,說:「還摔一地呢,連二十個雞蛋都沒買過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