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2頁
一到二十五,清水村賣豆腐的施家比平時更忙,這天家家都要吃豆腐,有人家自己磨豆腐吃,也有人圖省事買著吃,因豆腐不貴,一文錢一塊,附近幾個村子買的人挺多。
一大清早,顧蘭時和竹哥兒在路上碰見大嫂張春花,就一起往清水村走。
路上碰見幾個不到十歲的小孩,有一個明顯念了私塾,正對其他人念叨書上的什麼之乎者也,聽得旁邊大人都一愣一愣。
近來快到年關,這些念書的小孩也放了。
張春花看見,她這幾天原本就很高興,說道:「白水村那邊不是有個私塾,年年冬天開辦,你大哥想著,等明年多攢一點錢,讓滿兒也去念念書。」
她又笑道:「嗐,咱們也不求什麼功名,好歹認得幾個字,只要以後不像我和你大哥似的,大字不識一個。」
顧滿今年七歲,到明年八歲上頭,剛好是開蒙入學的年紀,顧蘭時笑著說:「認字總歸是好事,況且滿兒聰明,說不定真是塊念書的料子。」
這話讓張春花十分高興,笑得合不攏嘴,口裡卻說道:「嗐,就他那樣。」
去隔壁村買豆腐的人不少,多是夫郎和婦人,一出村前面好幾撥人影,都走得挺快,早點買回來,家裡還有不少活要干呢。
「蘭哥兒。」
身後傳來李梅的聲音,顧蘭時停下回頭。
和他們一樣,李梅胳膊上挎著小竹籃,一溜煙小跑著過來,看見張春花小聲喊了聲嫂子。
「梅哥兒,也去買豆腐。」張春花笑著問道。
「嗯。」李梅點點頭,臉上露出個淺笑來。
自打定了親後,十幾年總算有了這麼一件大喜事,他家裡人都很高興,相看之後他自己又願意,自然也是高興的。
他平時總低頭悶聲不語,這會兒連和他不大熟悉的張春花都看出他心情很好,怪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呢。
張春花心道果然這話不錯,因兩人平時往來不多,她並沒出言說笑。
顧蘭時剛想和李梅說話,就聽見後面一聲故意的冷哼。
他有點疑惑,轉頭一看,卻是趙小吉他娘方翠柳。
看樣子方翠柳也是去買豆腐的,她冷臉走得很快,那副神色,活像誰欠了他家錢不還一樣,從旁邊過去,直接將幾人甩在身後。
等她快步走遠之後,張春花翻個白眼,罵道:「老娼貨,趕著去投胎。」
誰都不是傻子,方翠柳那冷臉混樣,不就是故意甩給他們幾人看,緣由只不過是他們和梅哥兒走在一起。
「她就是看不慣我們家,這還是好的,前兩天在路上碰到我和孫老嬤說話,還故意朝我倆面前的地上啐一口呢,給孫老嬤氣的。」
李梅有點生氣,說完小心看一眼顧蘭時,覺得是自己連累了顧家人,開口道:「今兒又為難你們了。」
顧蘭時說道:「這有什麼,我們和趙家本來交情就不多,她心裡不平成這樣,活該氣死去。「
竹哥兒在旁邊幫腔:「可不是,氣死他一家子。」
趙家在村里愛欺負沒兒子的或者比他們窮的,早不是一天兩天,村里人都知道,只是沒引起眾怒,大伙兒平時不過說說嘴,趙家人臉皮又厚,有時還和說他們的人對罵兩句。
前兩年被裴厭打了一頓後,自此收斂了些,因李家和他們是鄰居,旁人他們再不敢胡亂欺負,也就只能欺壓一下李家。
有人為自己家說話,李梅心中感激又高興,忐忑一掃而光,臉上笑意重新浮現。
到了清水村後,施家院子裡人很多,你三塊我四塊。
怕大夥都往前擠,推推搡搡容易起衝突,去年還有人為位子爭搶打架罵仗的,都打出血了,施家婆婆和兒子在院裡不斷喊著排好排好,都有份。
施家兒子長得魁梧,眉毛粗鬍子拉碴,怕年關前又起事端,萬一打出個好歹,人家過來鬧事,這生意還做不做。
他來回走動,讓這些人排了兩條長隊,也不許後來的人胡亂插進去,如此對膽小老實的人來說倒是件好事。
也有臉酸不服的,不過院子裡都是些夫郎和婦人,被施家兒子帶了點凶意的眼神盯過來後,或者大喝一聲,也就老實了,沒胡亂往前擠,只低聲咕噥罵兩句。
前兩年顧蘭時和竹哥兒來買豆腐,得從人堆里擠進去,不然他倆會被別人擠出來,這回一看這樣,都高興了,不用推這個罵那個的擠來擠去就是好。
方翠柳一路走得快,排在中間的位置。
李梅定了親事,明明和他家八竿子打不著,她卻氣得不行,等買完豆腐,一轉身看見李梅一行人,她眼睛往上翻,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,冷著臉呸了一聲才走。
她甩臉連顧家人都不顧忌,張春花也沒客氣,陰陽怪氣道:「嗐,過年福氣呸走咯,越呸越窮呢。」
方翠柳猛然停下腳步,瞪著眼問道:「你說誰呢?」
顧家在村里是大姓,連里正徐承安都給幾分面子,張春花毫不畏懼,單手叉腰說道:「誰呸我說誰,你急什麼?」
方翠柳氣的臉色都變了,可又真不敢和顧家人罵起來,顧家漢子多,真得罪了在村里不好過,尤其在她看到顧蘭時之後。
一想起裴厭當時把她打的鼻青臉腫,兩邊臉都火辣辣的疼,好幾天才消下去,心裡一團火燒得再凶都滅了。
施家兒子就在附近,知道是這個上年紀的婦人先挑事,他粗聲粗氣開口:「買了耽誤什麼,有說閒話的功夫,早回去煮了豆腐吃了,何必生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