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刺芽嫩綠,看著就好吃,竹哥兒在旁邊舔舔嘴巴,說:「上回吃肉炒的還是去年。」
「知足吧,雞蛋炒不也挺香的,去年吃了好幾回,還不滿意。」顧蘭時笑道,又舀了一瓢上來。
「這哪能一樣,雞蛋又炒不出來油水,肉不一樣,刺芽沾了葷,炒出來油光光的,才叫香呢。」竹哥兒說著,從碗裡捏了半朵刺芽吃起來。
見他嘴饞,顧蘭時說:「吃這點就行了,過了一下水,裡頭說不定沒熟。」
這也是他家日子好點,沒錢的人家吃刺芽,用水焯熟就行了,能捨得的,撒點鹽拌一拌,捨不得的,像這樣的時令野蔬,再沒油水和味道也是一碗好菜。
他倆一邊幹活一邊說話,苗秋蓮拿著兩個空碗進來了,是狗兒和顧鐵山喝完薑湯的碗。
「把籠屜架上,前天不是剩了幾個餅子,一齊熱了。」她系上襜衣,接過顧蘭時手裡的活。
刺芽炒肉片是道好菜,尤其肉片子,她買的肥多瘦少,炒出來油滋滋,要是炒壞了豈不可惜。
上有顧蘭時,再上還有老娘,竹哥兒一般都是坐在那裡燒火,見老娘要上手炒菜,他更高興,娘做的飯多少是和其他人不一樣的。
雨漸漸小了,竹哥兒使勁嘬了嘬嘴裡的果核,上次吃地泡兒還是山豐村張大財主請了戲班子唱戲,他跟著家裡人過去,大哥給了幾個。
「娘,林家嬸子是不是說,到成親那會兒,要請唱大戲的來。」他順嘴問道,唱大戲是很熱鬧的事,能吃能玩,還有戲文聽,別說小孩,大人也愛看。
苗秋蓮一聽這話就笑了,看過來說:「林家說是這麼說,不過還沒定下來。」
鄉下人都是趕場子看別人的戲,要是能請個戲班子來,不止林家臉上有光,他們家也有面兒,再怎麼,都是為林晉鵬娶他們家蘭哥兒。
婆家這麼看重,她和顧鐵山哪有不願意的,透了口風給媒人,這不就等後面林家正式上門提親。
竹哥兒雀躍開口:「那好,到時娘你記得和林嬸子說,點一出尋夫記,熱鬧,我就愛看吵嘴那一段。」
「你這孩子!戲是隨便唱的?」苗秋蓮氣得直瞪眼,說:「成親有成親唱的熱鬧戲,這是你哥哥成親,尋夫記是能唱的?怎麼這麼缺心眼,你娘我是有多大的臉讓人家點這個,這不成心招人笑話。」
竹哥兒挨了訓,坐在凳子上再不敢亂講話。
顧蘭時站在旁邊剝蒜,他倒沒覺得有什麼,竹哥兒年紀小,童言無忌而已,看一眼蔫頭巴腦的竹哥兒他悄悄笑了下。
說起來上次看的尋夫記確實很熱鬧,劉娘子苦等夫君不回,帶著孩子尋至上京,卻發現她那夫君忘恩負義,已然娶了高門千金,劉娘子潑辣,戲文寫得又好,你來我往吵得那叫一個妙。
聽這齣的時候,他也覺得比別的戲好玩,更別說竹哥兒了。
突然,顧蘭時剝蒜的手停下,他神色怔忪,忽然想起這幾天做的夢,和那戲文雖有不同,但同樣是遭遇被棄之事。
好幾天了,一到晚上就做這個夢,可只要一醒來,他就忘了夢裡的事,不知為何,他越想越心驚,原本模糊的夢在想起來後漸漸變得清晰,一陣冷風從門外吹進來,讓他渾身打了個顫,動靜一點都不小。
苗秋蓮原本還在絮叨,發現顧蘭時打哆嗦立馬不訓竹哥兒了,問道:「怎麼了這是,凍得?」
她在襜衣上擦乾手,一手摸自己額頭一手按在顧蘭時額頭,過了會兒擰著眉說:「像是有點燒,也沒淋雨,怎麼就病了。」
「還有薑湯呢。」竹哥兒說著,就拿了個碗去舀,之前在大鍋煮好後,就把剩下的薑湯盛在陶罐里,放泥爐上煨著,原本是讓狗兒和他爹過會兒能再喝碗熱的。
「快喝,喝完去房裡躺著,吃飯我再叫你。」苗秋蓮道:「以後下雨記得多穿件衣裳,你啊,從小就不長記性。」
顧蘭時人是蒙的,一碗熱薑湯下肚,他被竹哥兒催促著趕緊回房,等躺下後,好一陣才回過神。
第4章
雨勢漸小,但始終不停,如細絲般被風吹得傾斜。
顧蘭時輕吐一口氣,肺腑中鬆快了些。
許是看了那出戲文,心裡惦記著,晚上才會做這種夢。
他翻個身,手掌壓在臉頰下又想了一會兒。冷風從窗外吹進來,絲絲冷意讓他清醒了些,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,隨後房門被推開。
苗秋蓮看他躺著,臉色還有點白,想起在灶房打的哆嗦挺大,她腳步匆匆上前,又探了一把額頭。
「還行,涼了。」她剛說完就有一陣風把窗子吹得直響,一邊過去關窗子一邊罵道:「怪道摸著冰涼,原是吹冷風吹的,長這麼大還不知道關窗,我看你是成心氣我。」
「一天天毛手毛腳,不知道添衣也就算了,連窗子都不知道關,回頭要是嫁了人,丟三落四,什麼都不會做,挨婆家一頓罵都是輕的,要真打你,我可管不了。」
絮叨和訓斥讓顧蘭時一下子找到了真切感,他捂住耳朵神色頗有些痛苦。
苗秋蓮一轉頭就見他這幅樣子,氣不打一處來,嗓門一下子拔高:「還捂耳朵,我看你是皮癢了!」
「沒有娘。」顧蘭時只好放下手,見她生氣,坐起來嬉皮笑臉討饒:「我就是揉揉耳朵,娘,我都聞見肉香了,要說炒肉,誰手藝都沒娘你好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