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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厭笑著點頭:「嗯,一頭大豬若養得好,差不多能賣三兩,在年前能得這一筆,不少了。」
他倆閒聊著洗完了衣裳,院裡木架上濕衣服不斷往下滴水,大黑踩著院裡水跡懶洋洋往門外走,在太陽好的地方趴下。
顧蘭時收好木盆,隨後和裴厭一起背著竹筐拿了鐮刀和木鏟上山。
剛走上山坡,他遠遠就瞅見兩個熟悉的身影,是他娘和竹哥兒,便和裴厭往那邊走。
「娘,二嫂那邊如何了?」顧蘭時近前問道。
苗秋蓮把野菜丟進籃子裡,站起身換換腿腳,說:「我早上去了一趟,還沒生,要生了,你二哥早跑來說,這幾天你大嫂沒事了也在那邊轉,有動靜自然就知道了。」
說完,她看一眼裴厭,笑著說:「方才我到你永安叔家串門子,倒聽他們說了一件事。」
「娘,什麼事?」顧蘭時不解她的猶豫,一旁裴厭倒是有了幾分猜測,臉上沒什麼變化,只做出聽閒話的姿態。
苗秋蓮一擺手:「嗐,也不是什麼大事,就是裴家給裴虎子踅摸了門親事。」
她說著,又看了看裴厭臉色,見姑爺沒什麼厭惡,這才放心。
「裴虎子?」顧蘭時想了一下說:「他好像有十六了。」
苗秋蓮說道:「過了這個年,都該十七了,比狗兒大一歲呢。」
裴厭聽著,在旁邊一聲不吭,對裴家事沒有任何言語的念頭。
「那也是時候了。」顧蘭時不以為意。
苗秋蓮開口道:「你不知道,他家是打算拿春艷丫頭換親呢,哪裡是像別人那樣說親。」
「春艷?我記得她和竹哥兒一樣大,今年不是才十三。」顧蘭時有點驚訝。
雖然十三四歲也有成親的,但畢竟少,他們大夏風俗,多數人過了十五歲才成親。
「比竹哥兒還小一個月呢。」苗秋蓮對這些事記得很清楚,畢竟裴春艷和她竹哥兒同一年的。
換親不是什麼稀罕事,窮人娶不起媳婦的,若剛好家裡有女兒或雙兒,找一家同樣有兒有女的,也不用什麼聘禮彩禮,女兒換了親就過起日子,姑姑既是舅媽,舅舅也即是姑丈。
聽完,顧蘭時想了一下,裴家和他們沒什麼關係,說什麼都不合適,不如不想,於是轉頭看了眼裴厭。
苗秋蓮也知道這事當著裴厭面不好亂講,於是自己打了哈哈,說:「嗐,我也就是聽人家提了一嘴,哪兒管那麼多,走走,咱們去挖野菜。」
見裴厭對自己笑了下,顯然沒放在心上,顧蘭時鬆一口氣,笑著往他娘和竹哥兒走的地方去,說:「來了。」
裴厭四下一看,指著左邊說:「我去那邊割豬草。」
那邊野草比較茂盛,綠意盎然,顧蘭時點著頭答應一聲,自己在這邊找野菜挖。
到跟前後,裴厭放下竹筐,鐮刀磨得快,不一會兒就割完了這一片,他拎起筐子繼續尋找,對裴家出了什麼事都不覺得稀奇。
裴春艷比他小了八歲,離家前年紀小,又是個姑娘家,不像裴勝和裴虎子那樣會跟著葉金蓉兩人打罵他。
等他回來後,和裴家直接斷了,因此對裴春艷,他實際是不怎麼熟悉的,這幾年只在村里碰見過,一句話也沒說。
這會兒想想,裴春艷好像從小就寡言沉悶,她雖然年紀最小,是家裡老么,可葉金蓉和裴興旺最疼的還是大兒子和小兒子,老么是個閨女,自然沒裴虎子那麼受待見。
至於換親這事,裴厭神色冷漠,對裴家事他只想離遠些,換親就更與他無關。
*
裴家。
葉金蓉蹲在灶房前擇野菜,她頭髮花白乾枯,早沒了之前的精神頭,整個人也消瘦不已,面對方雲的挑剔謾罵,壓根抬不起頭去爭執。
裴勝沒了兩根手指,原本能幹的活變得艱難起來,這大半年好不容易修養過來,也習慣了手上腿上的殘缺,勉強能幹點粗活。
而這一切,都是因她而起,夜裡每每睡不著時,常常後悔那天跑去顧家找事,悔意和怨氣憋在心裡,始終不得發散。
這回小兒子有了親事,她本該高興的,連閨女都有了婆家,能嫁出去了。
可她心裡卻有些提不起氣力,做什麼都昏沉沉的,實在乏力。
裴虎子在屋裡對著一盆水左看看右看看,自覺沒什麼看不過眼的地方,心滿意足往炕上一坐,一邊喝水一邊哼著不知從什麼地方聽來的小曲,心裡那叫一個美,熬了這兩年的苦日子,總算能娶親了。
爹死了大哥殘了,以至家裡一落千丈,日子過得緊巴巴,他原以為自己熬到年紀大才能娶上媳婦,不想今年大嫂還真托人給他踅摸了一個夫郎。
他實在興奮,往常的怨恨再不復,甚至覺得自己命不錯,小時候雖然跟著一起欺負那個活閻王,挨了打但好歹沒缺沒殘,囫圇活著,這還不是命好嗎。
至於年紀尚小的裴春艷,他壓根就沒在意。
雜屋小炕上,裴春艷靠在炕頭呆呆坐著,換親的事在村里已經傳開了,而她是出門挖野菜的時候才從一個嬸子嘴裡得知,回來一詢問,果然如此,打那會兒就坐在這裡不動了。
家裡人多,東屋是她爹娘住的,她有年齡後就住到了雜屋裡,平時家裡人拿東西,也毫不避諱這是她住的屋子,不過她也沒什麼自己的東西,吃穿都要靠家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