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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頭牛市價在二十兩以上,而像這樣年紀合適、品相又極佳的壯牛,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肯定在二十五兩以上了。
唐老亮雖有點著急用錢,可也不是傻子,遇到合適的價錢才會賣。
又有兩人上前出價,唐老亮一時無法抉擇,猶豫著從腰後掏出煙杆,也沒找火去點,低頭一個勁琢磨。
「我說老亮頭,這價錢,算合適的了。」一個外村漢子說道,正忙著跑來一趟,給個準話也不難,成就成,不成家裡還有活要干呢。
對急性子的人來說等待最煎熬,不過他也沒過分催促,賣牛這樣的大事,主家自然要多考慮考慮,還有人會多等幾天,擇高價賣出。
「這……」唐老亮手撫著煙杆,正猶豫間,看見他夫郎拎了半桶淨水來餵牛。
唐老夫郎摸著牛背和牛角,眼角滿是風霜痕跡,神色再次變得怔忪。
知道老伴兒捨不得牛,唐老亮重重嘆一口氣,早點賣了吧,早些叫人家牽走,眼不見心不煩,不用再這樣。
他把煙杆插回後腰,朝裴厭招招手:「諸位,這牛,有主家了。」
急性子的漢子知道自己出價沒有裴厭高,沒有多說什麼,趕緊扛起靠在牆上的鋤頭走了。
另外兩個外村人沒有立即離開,在旁邊張望著看。
裴厭轉過身,背對著眾人從懷裡掏出錢袋,抬眼看向唐老亮,問:「家裡有戥子?」
「有,跟我來。」唐老亮轉身往堂屋走。
進堂屋後,有窗子阻隔外面的視線,裴厭才把錢袋打開,數了二十八兩碎銀出來。
唐老亮拿了戥子,兩人一個稱一個看,確定好數目以後,見桌上有紙筆,裴厭喊了狗兒進來寫。
唐老亮喊了院裡一個老頭進來做見證,老頭是他們村的,上了年紀,也有德行,平時村里寫契畫押一般都是他在旁邊。
顧蘭瑜寫契約的時候,顧鐵山進來瞅了一眼,想謙虛都謙虛不起來,能提筆的莊稼人可不多。
不過,他和裴厭目光都在堂屋掛的那副字畫看了看,唐老亮家大孫子在鎮上念書,念得還很不錯,來時聽唐睿文說了,賣牛就是為孫子讀書的各種花用,字畫掛上,確實比一般農戶有讀書氣。
都是念過書的,雖弄不了什麼字畫,可他家狗兒也不賴,瞧瞧這一手好字,念私塾時連先生都說好。
顧鐵山如是想,不過有讀書更好的唐家大孫子相襯,還是收斂了一點表情。
裴厭掃了一眼,他沒念過書更不會作畫,壓根兒看不出來好壞,只等狗兒把契約寫好,按了手印以後,牛就歸他們了。
唐老夫郎見事情定下了,大孫子念書的事不能耽擱,他都知道,只是心裡難受罷了。
紅泥一按,落在紙上成了契約,再改不得。
唐老亮得了錢,裴厭得了牛,各自執一份契約。
賣牛錢除了他倆以外,也就顧蘭瑜和做見證的老頭知道,彼此都是守規矩的人,出去斷不會亂說。
錢既然給了,也該回去,裴厭挺高興,對二姐夫唐睿文十分感激。
唐睿文驢車還停在門口,岳丈和岳母跟來了,他十分殷勤,讓先去家裡坐坐,吃了飯他再送回去,說秀兒正在家裡等呢。
苗秋蓮和顧鐵山倒是可以撂下家裡的活,過去看看女兒和外孫,但顧蘭時還有竹哥兒花惜霜各自在家,於是他倆打發裴厭和顧蘭瑜牽牛回去幹活,開春了,各種活計正忙。
唐老亮解開牛繩,遞給裴厭:「走吧。」
裴厭牽著牛繩往前拉,牛卻不動。
許是知道不是出門吃草,而是被賣了,它「哞——」一聲長叫,被拽著繩腦袋脖子不由被拽的往前伸,但硬是不願離開。
「去!」
錢都收了,老亮頭氣得抬手就打,一巴掌拍過去,柴堆上倒是放了一條鞭子,他沒看到也沒想起來,手勁落在牛身上,根本沒打疼。
水牛搖著腦袋,想掙脫繩子,裴厭手上沒有太用力,鬆了一松,陌生水牛,體型又大,剛接觸最好不要直接惹怒,得有點耐心,人哪能犟過牛勁。
老亮頭氣得不行,再次打了牛一巴掌,也有點著急:「錢都收了,還在這裡做什麼?」
「哞——」牛再次叫了一聲。
他老伴兒在後面看著,抬胳膊用袖子擦了擦眼睛,上前忍著淚拍拍牛身:「去吧,以後,就跟著人家。」
牛不再叫了,裴厭試著往前拽了拽繩,牛便抬了腳,跟著他一步步往外走。
其他人散了,只有唐老夫郎不停用袖子擦眼淚,袖口濕了一大片。老亮頭嘆息一聲,上前把院門關了。
*
看見牛的時候,顧蘭時正抱著星星在杏樹底看花,見狗吠叫著跑出去,還以為是來了生人,結果剛走到籬笆門前,就看見裴厭牽著一頭大水牛回來了。
「嗚——」星星沒見過牛,大大的眼睛直盯著牛看,似疑惑也似好奇。
「買了?」顧蘭時驚喜不已,顧忌抱著孩子,他抬起來的腳又落下,不斷打量水牛。
裴厭快進門了,他往裡面讓了讓,依舊離牛有一段距離,四下沒人,他禁不住問道:「多錢?」
「二十八兩。」裴厭說著,他在前面步子不緊不慢,配合著牛的步伐。
「這麼貴。」顧蘭時驚訝道,在水牛從面前經過以後,他也看出這牛品相極好,不由自主道:「也是,才四歲,又壯,今年正是剛下地幹活的時候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