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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暖和起來,屋頂的雪每天晌午都被曬化,匯聚成水滴順著屋檐啪嗒啪嗒往下流,每天早上都能看見夜裡結的冰溜子,或大或小。
有一兩天太陽很暖和,屋頂積雪越發消得快,順著屋檐流淌,跟下雨一樣。
山上積雪也漸漸有了動靜,開始化凍以後,到處都是泥濘,路變得難走,得挑合適的地方下腳,儘管如此,不少人出門,一邊走一邊還要甩甩鞋底粘的泥。
還不到春耕,田裡雪水打的濕濘,翻地也尚早,裴厭原本想去碼頭掙一點工錢,但一想,後院豬牛一天要鍘草煮食餵三頓。
雞鴨也是如此,除了餵魚乾地龍粉,還要煮些大藍根之類的草藥水給它們喝,每天為西屋十五隻母雞吃的好,還要把一些野菜乾,譬如馬齒菜這樣曬了很多的給泡發了,切碎當鮮草,和麥麩谷糠拌著餵養。
活其實不重,只是瑣碎了些,因這兩天想著年節已經過去,不忙了,夜裡不免放縱了些。
惦念著顧蘭時白天身體不適,他最終沒有出門,在家把母雞伺候好,十天半個月就能去鎮上賣一回雞蛋,有這一筆進項在,做工不著急,等泥路幹了再說。
辰時過了半,天色不早了,顧蘭時懶洋洋從被窩裡坐起,他醒來有一刻多鐘了,睜開眼又閉上,身上疲累,便不願起。
半夜裴厭給他擦過身,還算爽利,只是小腹酸脹微麻,稍一動就叫他連臉帶耳朵紅了一片,待緩過勁來,才穿戴整齊下炕。
屋檐還在往下滴水,像下小雨一樣,裴厭把凹石頭和石錘搬進了堂屋,坐在門口敞亮的地方磨地龍粉。
聽見開門的動靜,他轉頭望過去,問道:「餓不餓?鍋里有熱包子。」
「嗯。」顧蘭時打著哈欠,又伸個懶腰,昨天晚上折騰得有點狠,他精神頭不是很好,懶懶瞅裴厭一眼,見男人滿身春風得意的舒爽利落感,就不願再搭理,自顧自去盥洗。
他前腳跨出去,裴厭後腳就撂下活跟上了,殷勤得不行,幫著舀熱水取青鹽。
高高大大的漢子站在旁邊,縱然一身布衣,也穿得挺拔勁瘦。
他離得太近,顧蘭時能聞到衣裳上那股子野澡珠的淡香氣,被體溫烘熱,莫名顯得攻擊性十足。
於是顧蘭時往旁邊讓了兩步遠離,昨晚被抱著硬生生承受了許久,裴厭力氣又大,一旦興起到忘乎所以,慣會使蠻力。
而這兩年間,彼此越發契合熟悉,裴厭深知他弱點,不但使蠻力,還會用巧,甚至有更難以啟齒的惡劣行徑。
他吃了虧,有點不待見對方。
坐在堂屋吃包子時,裴厭在他眼前晃來晃去,想忽略都難。
「喝一口,不然噎著了。」
茶碗遞到了嘴邊,顧蘭時看一眼端著茶碗的男人,沒忍住翻了個白眼,說:「我又不傻,噎了我自個兒不會喝水?」
裴厭賠笑不語,見他不給面子,只好放下茶碗,坐在旁邊有點小心翼翼,見他一手揉膝蓋,薄唇微微抿了一下,試探著,伸手幫忙去揉。
見顧蘭時沒說話,他悄悄鬆一口氣,不止揉膝蓋,還找了一張矮凳讓顧蘭時把腿放上去,幫著捏了一會兒腿腳。
「牲口餵了?」顧蘭時吃完靠在椅背上,心裡的氣消了點。
裴厭笑著說:「餵了,雞鴨也餵了,棚圈也都拾掇過,再沒別的活。」
「嗯。」顧蘭時又不說話了,望著屋檐前的水簾發呆出神。
不止昨晚,前天和大前天晚上都累得夠嗆,不免覺得疲憊,心神就有些渙散。
好半天后,他才開口:「雪化了,到二月更暖,地里的活就得開動,趁著這十天半月,你又不去做工,多去問問人,早點把長工找好。」
「知道了。」裴厭低頭給他捏腿,找長工這件正事確實得抓緊了,最近他夜裡貪歡,恨不得一直黏在顧蘭時身上,便有點懈怠。
灰灰避著泥濘跑來,因屋檐滴水,它是快速竄進來的,但還是沒避開幾滴雪水,它皮糙肉厚,卻被幾滴水驚得身軀一扭嗷嗷叫,仿佛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,倒惹得顧蘭時笑了一聲。
裴厭總算舒了一口氣,見顧蘭時伸手去揉灰灰腦袋和耳朵,他才敢抬頭,見夫郎臉上笑意盈盈,眉心那條紅鈿鮮紅,人又白,比畫的花鈿還要漂亮。
不知是不是太困,眼尾紅紅的,透出幾分春情。
喉結微動,裴厭忍下心底蠢蠢欲動的念頭,繼續捶腿捏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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趕在月底之前,找長工一事總算有了眉目,是劉家村一個漢子,叫劉大鵝,約莫三十歲上下的年紀,已經成了家,有兩個娃娃,大的今年才六歲,老爹老娘都在,都上了年紀。
劉大鵝老娘還好,腿腳利索,能幫家裡乾乾活,老爹前年病了一場,一條左腿不能動了,弄了個木拐,平時要出門不是撐著木拐,就是把木拐綁左腿上,一挪一挪往前走。
劉家村離得不遠,只隔了兩個村子,腳程快的漢子兩刻鐘就能走到,一路沒什麼路阻艱險,都是平地。
正月二十九,上午太陽出來後,顧蘭時正在院裡收拾柴堆,就聽到周平的聲音,連忙讓裴厭停下手裡的活,迎了人家進來。
見周平領了個漢子,他知道來做什麼,給茶壺重新泡了茶,又端一碟糕點,放在堂屋桌上,自己回屋避了避。
周平媳婦劉桂花是劉家村人,娘家在那邊,上次回去的時候,聽聞劉大鵝從先前的東家回來了,不再去了,她聽在耳朵里記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