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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時燉菜加的水多,湯泡不完,便都落入二黑嘴裡,一頓飯下來沒一點兒剩的,再不濟後院還有豬呢。
飯後顧蘭時用鍋里熱的水洗碗,趙家人挨打的場面他沒見著,只看到他們鼻青臉腫的模樣,方翠柳當時要出門打油,她也知道羞,遮遮掩掩想捂住臉,奈何皮肉傷有點重,一眼就能瞧出來,再低頭都沒用。
不止方翠柳,趙金水媳婦也挨了打,他們兄弟妯娌四個至今都繞著裴厭走,一聽別人嚼舌裴厭,就數她妯娌兩個不敢湊上去說道。
鄉下人打架罵仗是常事,除非惹急了,多數漢子都不會朝對面的婦人夫郎動手,不然叫人恥笑沒種,是個孬漢子。
不過裴厭倒是沒人會這麼罵,他回村後第一次打架就是和趙家人,無論婦人還是漢子,一視同仁全都揍了一遍,區別只在傷勢輕重,到底對婦人留了點手。
村里打媳婦打夫郎的事總有發生,不知道裴厭會不會動手,他若動手,估計挨打的人要懸。
在水裡涮涮絲瓜絡,顧蘭時把洗完的碗筷歸置好,心中憂慮不敢對任何人說,正獨自煩惱不知自己親事要怎麼辦,苗秋蓮提著一大桶混好的谷糠進來了。
顧蘭時趕忙蹲下把灶底火撥旺,刷鍋水沾了一點油氣,用來煮豬食最好,冬天沒鮮草給豬吃,便煮些之前曬的草根野薯,谷糠麥麩里有時還會加些磨的柴豆面,雜七雜八混一些,豬吃了好養膘。
苗秋蓮一邊倒谷糠一邊說:「等天晴了,我和你爹去看看你秀兒姐,算日子快生了,你們幾個也跟著去,你自從傷了腳,秀兒總惦記著,上回去還問怎麼不見你,我說你在家裡養著,如今傷也好了,是該去看看。」
「好。」顧蘭時點著頭答應,他確實很久沒見二姐了。
苗秋蓮又道:「家裡不是還有隻老母雞,養了這幾年蛋下的少了,剛好給她拿去補身子。」
娘兒倆在灶房幹活閒聊,顧蘭時始終沒敢說出藏在心裡的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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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天後,一大早太陽從東邊升起,見天色好,一家子收拾齊整去看望女兒,顧蘭秀肚子大了,婆家看得緊不讓走遠路,她一早就想見娘家人了,自然喜出望外,晌午連飯都多吃了一碗。
不過等顧蘭時幾人走後,顧蘭秀就和婆婆吵了一架,不為別的,正是因為顧蘭時。
顧蘭秀心疼弟弟遇到這些糟心事,可她婆婆偏偏在她面前多嘴,說讓顧蘭時以後少往他們家跑,她有身孕,萬一給孩子傳上霉運衰氣就不好了。
這話實在戳人肺管子,顧蘭秀一下子就炸了,挺著大肚子嚷開,要不是看在自己男人的份上,早指著婆婆鼻子亂罵。
她素來潑辣,不肯善罷甘休,見公公和漢子要來勸架,哪裡能依,一摔手帕就要往地上坐。
她漢子唐睿文一看架勢立馬慌了,臉色也變了,一個箭步衝上前從背後將人扶住,沒敢讓跌坐在地上,身子如今沉了,跌倒可不是鬧著玩的。
顧蘭秀扭著身體犯犟,不讓唐睿文扶她,一拍大腿哭鬧說要去上吊,帶著他老唐家孫子一起死,霉運就不會傳給他老唐家了。
唐睿文不敢強硬將她拉回房,生怕撞著肚子,氣得直瞪眼,讓他老娘住嘴,別再說混帳話,萬一真動了胎氣不是小事。
唐老爹也氣得冒火,當著顧蘭秀面罵老婆子,什麼霉運不霉運的,就數她愛胡說八道。
好一番勸慰求饒後,見婆婆再不敢說顧蘭時一個字,顧蘭秀才罷休,至於門口看戲的,她才不怕,又不是她生事,要笑話也是笑話他唐家人。
心裡雖說這麼想,她面上不露,哭哭啼啼進屋子,打發唐睿文出去給她燒炕後,見屋裡沒人了,從手帕後頭抬起眼睛,眼淚一下子就止住。
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,她哪兒敢真往地上摔啊,不過是嚇唬唐家人而已。
顧家人對這件事一無所知,顧蘭秀不會說,省得爹娘氣惱,唐家人要臉更不會說。
顧蘭時近來添了一點無法向人說的煩惱,在聽到婁進沒熬過傷勢死了之後,心中止不住發愁,不管怎麼說,婁進是裴厭砍的,這樣一來,豈不是名聲更可怕。
作者有話要說:
註:菘菜就是大白菜
第29章
早起見天色明亮,苗秋蓮帶著竹哥兒到老宅那邊織布,顧蘭時在家紡線,他將紡線車搬到屋裡炕上,外面太冷了。
紡車輪子飛一般轉動,看著又輕又巧,顧蘭時左手拿著搓好的棉條紡棉線,比起常見的麻線,他神色更專注些,棉花是花錢買的,織出來的棉布也更好,不過他爹說了,明年跟人買點棉花種子也種一畝。
他幹著活又開始想東想西,名聲再不好,若真想去找裴厭,也要人裴厭願意才好往下說,不然人家不點頭,他在這裡自作多情,跟丑角兒似的,這不是鬧笑話嗎。
眼下是十一月半,他娘說等過了明年三月再張羅,還有四個半月。
顧蘭時停下手裡的活,紡車輪子漸漸不轉了,他兀自出神,一想到將來要找個不知真正品性的漢子成親,心中還是拿定了那個主意。
不管以後是什麼樣,得先找裴厭問問,萬一呢。
他又開始紡線,搖的輪子骨碌碌輕響,儘量不讓自己去想昨晚的噩夢。
雖說看開了,林登子又沒得逞,可任憑如何歡聲笑語,心底也無法遺忘被暴力撕扯衣衫時的恐懼,隔段日子就在夢中重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