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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秋乍涼,山林寒意在太陽升起後漸漸消融,顧蘭時鞋上手上不免沾了些濕泥,走著走著看見一窪還算清的水,於是和狗兒蹲下洗手,用帕子擦乾後又揀了根樹枝刮去鞋底一層爛泥,這才背起滿載的竹筐下山。
他背著大半筐菌子滿臉笑意,邊走邊說:「到家先把顛爛擠壞的菌子挑出來,用油炒著吃了,餘下你看著,想留的話就留下曬乾,要麼,吃過飯就去鎮上吆喝叫賣,趁新鮮。」
菌子不比別的,嬌嫩,顛簸碰撞之下多少會有損傷。
狗兒同樣高興,道:「好,今天拿去賣,等明日,地里活眼下不緊,明日再來撿,到時曬乾留著。」
他背上是快滿的一筐地皮菜,雖然曬乾後沒多少,此時還是有些分量的,又說道:「地皮菜留一半家裡吃,另一半也拿去賣。」
家裡是苗秋蓮和顧鐵山當家做主,賺的錢自然要上交,不過苗秋蓮並非那樣苛刻的人,當初沒分家時,會給兒子媳婦留些體己錢,至於沒成家的幾個小的,給他們留幾文零花是常有的事,於是對賺錢一道他倆總是熱衷的。
回到家已是晌午,菌子新鮮細嫩,用油炒熟有著濃郁香味,不認識的菌子顧蘭時和狗兒沒敢碰,都是吃慣了的幾種,碗底竹哥兒和狗兒爭著用饅頭擦,吵吵嚷嚷鬧了一陣。
飯後顧蘭時打了井水淘洗地皮菜,將小樹枝碎葉渣子還有沙土挑揀乾淨,和竹哥兒換了好幾遍水,總算洗的乾乾淨淨,瞧著就水嫩,這樣能好賣些,畢竟鎮上的人可不傻,不乾淨人家會嫌棄,價錢都不好說呢。
他將要賣的一半捧進竹籃,等下狗兒好提了去鎮上,剩下一半自家吃的,想起上回吃地皮菜包子被細沙硌了牙,他有點不放心,於是又往盆里舀了幾瓢水。
手剛伸進水裡,他二哥顧蘭河提了小籃子從院門外進來。
「二哥哥。」顧蘭時邊洗邊問:「拿了什麼?」
「早上和你二嫂撿了些菌子,送些過來,前幾日和你二嫂回娘家,帶了幾個鹹鴨蛋,你們也嘗嘗。」顧蘭河和顧蘭生是最像的,畢竟兩兄弟,他比大哥顧蘭生偏瘦些,同樣高鼻深目,曬得也都黑,相貌說不上多俊俏,周正是有的,人看著也乾淨精神。
顧蘭時點點頭,道:「竹哥兒,去把東西放了。」
「好。」竹哥兒提著小籃上灶房放東西。
「地皮菜撿了不少,我今天上山遲,沒碰見幾個。」顧蘭河在木盆前蹲下,順手撥弄看了幾眼。
顧蘭時笑道:「今兒運氣好,弄了快滿一筐子,等下給你抓些,多著呢。」
又指著籃子說:「這裡的,等下狗兒說要去賣。」
顧蘭河便說:「正好,我也去鎮上賣菌子。」
他起身往堂屋走,問道:「爹在後院?」
顧蘭時繼續洗地皮菜,說:「嗯,在後頭餵豬呢。」
於是顧蘭河腳步朝過道那邊移,他今天過來不止送東西,前幾天和李月回娘家時,聽李家那邊提起村裡有個年輕漢子,於是留了心,特地打聽了一下,這不今天先跟他爹娘通通氣,說道說道,畢竟顧蘭時已經十五了,有好的得趕早定下,一個夏天過去,林晉鵬那事算是了了,再沒心病,趁早找個好人家才是正理。
第16章
半下午,顧蘭時背著一筐豬草,還沒進家門就聽見院裡狗崽在嚎,不知和誰學的,仰起小腦袋狼叫,只是聲音實在稚嫩。
他笑著跨進院門,打斷了二黑嗚嗚長鳴,小狗崽搖著尾巴迎上來,歡快極了。
「娘?」前頭沒人,院門又開著,他朝堂屋裡喊,聽見苗秋蓮在後院答應了一聲。
他背著竹筐往後院走,看樣子竹哥兒和狗兒還沒回來,二黑小跑著跟上了他腳步。
苗秋蓮蹲在雞圈前剁幾片爛菜葉子,扔進攪拌好的一盆谷糠麥麩中,聽見動靜回頭看一眼,又端著食盆起身,走進雞圈倒在長槽里,一群大雞小雞飛快圍過來吃食。
顧蘭時將竹筐放在地上,揉了揉肩膀問道:「我爹呢?」
「你爹砍柴去了,剛下過雨,地里全是濕泥,想著沒啥事,就上山去了。」苗秋蓮把食盆靠在籬笆上,把雞圈門關好,又去餵旁邊的鴨子和大鵝,問道:「狗兒和竹哥兒還沒回來?」
「沒,剛進門時也沒看見路上有人。」顧蘭時拎起竹筐往豬圈那邊走,還沒到跟前就聽見老豬急得哼哼叫。
餵完牲口,惦記著前頭沒人,苗秋蓮就沒讓顧蘭時鏟糞掃地,自己拿了鐵杴忙碌。
顧蘭時帶著二黑回到前院,也是時候做晚飯了,他挖了棵大葉菜,挎掉幾片老葉子,見狗崽子一直聞地上的老菜葉,於是給它掰了一片脆嫩的,果然就見二黑不挑,兩個毛絨絨的小前爪按住菜葉,直接上嘴啃。
他看得心喜,伸手揉了揉二黑小腦袋,狗崽兒沒有護食,十分乖巧。
飯還沒做好,顧蘭時往灶底添了一把柴火,剛起身就聽到竹哥兒和狗兒的聲音,他拍拍手上木頭渣子走出來,站在院裡問道:「回來了?」
狗兒正在院門口和人說話,竹哥兒回頭說道:「葉嬸兒問有沒有看見興旺叔。」
聞言,顧蘭時走到門口來看。
葉金蓉正在和隔壁劉桂花念叨:「早起就上山了,只說撿菌子,沒帶乾糧,讓晌午下碗白麵條子等他回來吃,我這等了又等,面早都坨了,就是不見人,勝子上山砍柴去了,虎子我又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去,只能等他哥哥回來,這不,先過來打聽打聽,有沒有見著人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