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河岸很長,十來頭牛沿著岸邊分散,各自占據一片地方,要麼吃草要麼泡在水裡度夏。
有小孩在河邊戲水,還有大點的,仗著水性好,脫光了跳進水裡,跟水猴子一樣游來游去,甚至幾個聯合起來,一人抓一角漁網,潛到水中玩耍網魚,還真給他們撈上來一條。
有大人找來,看見在游水,罵聲頓時響徹岸邊。
光屁股的小子爬上岸,一邊慌裡慌張穿衣裳,一邊縮著腦袋躲避打來的手,生怕像前人那樣,露著牛牛被爹娘追得到處跑,也太沒臉了,因此哪怕背上臉上挨幾下,都不願亂竄。
有的小孩不會水膽小,只在剛沒過腳踝的淺水處蹚水,腿腳被河水沖刷,帶走了夏日熱意。
離人群較遠的地方,一頭大水牛渾身都是水,背上還有從河中浮起時掛上的水草,它正低頭吃草。
而再往上遊走,進了樹林裡,離人群更遠,顧蘭時坐在石頭池子前用棒槌搗衣。
這邊有樹蔭遮擋,池子鋪滿石頭,水清澈,夏天洗衣裳很合適。
野澡珠的白沫子飛濺,夏衫輕薄,洗起來容易,大人懂得留神,不會蹭的太髒,孩子拉尿會弄髒衣裳,不過衣裳小,洗起來也不費勁。
沒多久,顧蘭時端起一盆洗好的衣裳,把棒槌也放在盆里,先往樹林外去看牛,見它好好的,於是往家裡走。
還沒進籬笆門呢,裴厭抱著睡醒哭個不停的星星出來找他。
「怎麼了?」顧蘭時放下木盆,抱過兒子拍著哄,胖小子越來越沉了,只穿個紅肚兜,露出白藕節一樣圓滾滾的胳膊和腿,肚皮也是圓的。
「剛醒,哄不下,見你不在,一個勁要出來找。」裴厭無奈道。
小孩子就是這樣,昨天還黏他呢,誰抱都不行,今兒就變了心。
顧蘭時哄兩下,又問:「尿過了?」
裴厭端起地上木盆,跟他一起往進走:「還沒。」
顧蘭時便在石子路旁停下,蹲下熟練地端起星星,噓噓吹兩聲,星星哭聲小了一點,扭了幾下身子不想尿,但被阿姆壓制住了,他哼哼唧唧哭著,很快尿了出來。
裴厭在旁邊等著,今天他在家,顧蘭時就趁勢去河邊洗衣裳了,不然在家裡還要打水倒水。
尿完後,星星揉了揉眼睛,不再哭了,眼尾還掛著淚珠,小拳頭肉肉的,直看得人心喜。
外頭太陽大,三人很快進了院子。
裴厭在外頭晾衣裳,顧蘭時抱著兒子先進屋,炕上鋪了竹蓆,孩子的小薄被胡亂掀在一旁。
抱了這一會兒,顧蘭時覺得熱,就把星星放在炕上。
見兒子肉墩墩坐在那裡,他眉眼微彎,笑道:「我們星星坐得越來越好了,真厲害。」
星星經常被誇,似乎知道「厲害」兩個字是說他,樂得咯咯笑,小下巴肉肉的,堆出兩層肉,跟沒有脖子一樣。
他高興得很,兩手撐在蓆子上,聽見阿姆又誇他,小手啪啪拍打在蓆子上,高興至極時,小屁股也顛起來再落回去,一身肉都在抖。
真傻。
顧蘭時逗了一會兒孩子,哪怕他自己也笑眯眯的,還是忍不住心想,星星傻乎乎的,說幾句話就高興成這樣。
「咘——咘咘——」他抓起星星肉胳膊,嘴巴貼在兒子肉上吹氣,星星就更高興了。
比起肉乎乎的小肚子和小屁股,胳膊顯然要細一點,有時候他更喜歡在孩子肚皮和屁股上吹幾下。
兒子圓乎乎的,哪裡都好看,如今小手更有勁了,有時候會揪著大人散落下來的頭髮,還挺疼,得趕緊讓鬆手。
顧蘭時再親親小崽兒肉手,發現星星手心濕乎乎的,估計是睡覺熱的,於是拿過手帕給擦了擦。
裴厭晾好衣裳進來,看見兒子穿著紅肚兜,跟年畫上的娃娃更像了,眉眼中都是笑意。
星星的肚兜是顧蘭時給繡的,好幾條,這一條是紅的,繡了綠色的蓮葉和白色帶粉的蓮花,做得分外漂亮。
他還有兩條荷綠色的小肚兜,繡著魚兒和蝦蟹。
顧蘭時抓起兒子小腳聞一下,笑著拍拍肉腳丫:「臭星星,臭腳腳,都酸了,也該洗洗。」
天一熱,孩子出汗多。裴厭也過來聞聞,星星小腳丫被輪流聞,他以為是在玩兒,笑聲都大了,根本沒聽懂臭臭是他。
隨後裴厭兌了半盆溫水,打濕手帕給星星擦手擦腳丫。
孩子皮肉嫩,手帕軟和些,用著更合適。
「過兩天割麥,明天買兩吊肉回來。」顧蘭時說道,有井了,肉吊在井裡不會臭。
大黑跑進來,用腦袋頂開半掩的門,看了一眼裡面,見人都在,扭頭又走了,顧蘭時直起腰從窗戶看出去,見它往院外走,估計是去找牛了,灰仔還屁顛屁顛跟在後面,他臉上笑意更甚。
「行。」裴厭答應道,忍不住捏捏兒子擦乾後的肉腳。
他有時候看著星星覺得很不可思議,這麼個小小的小人,會笑會哭,手腳俱全,還能聽懂人誇他。
顧蘭時拿起蒲扇扇風,說:「今年去地里拉麥子,不用毛驢跑了,水牛力氣更大,碾場的話,牛和毛驢換著來,都能歇歇。」
裴厭回過神,確實,今年多了水牛這個幫手,毛驢可以歇一歇,水牛正值青壯,力氣大精力足,村裡有氣性大的牛,農閒時沒有活干,還會發脾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