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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狗因平時畏懼裴厭,沒有進堂屋和灶房的習性,只在外面轉悠,意識到不會有肉吃後,又回到木頭堆旁邊,用爪子刨出昨天晚上埋的骨頭,趴在地上晃著尾巴啃起來。
一個人忙忙碌碌,肉丸子汆好後沒有立即下鍋煮,顧蘭時洗洗手到院裡拔了一棵春菜,沒有菜吃也不行,他還不知道裴厭飯量怎麼樣,多做一點總沒錯。
寧水鎮大概在十里外,只是買些雞仔鴨苗,裴厭沒有耽誤太久,一個半時辰左右就回來了,此時剛到巳時初。
顧蘭時正在收拾兩人昨天穿的喜服還有紅蓋頭,疊好後沒有立即放進箱子裡,思索要不要將衣裳典賣了,好換點家用。
裴厭只有一個人,沒有兄弟姊妹,兩人眼下也無子無女,新衣喜服這幾年裡肯定用不到第二回。
他還沒想好,聽見外頭有腳步聲,連忙轉身迎出去,裴厭這時已經走進了堂屋。
顧蘭時看見他手裡拎了一壇酒還有一個糕點鋪子的油紙包,接過後放在桌上問道:「買酒做什麼?」
裴厭放下身後竹筐,神色沒怎麼變化,說:「給回門備的禮。」
顧蘭時瞭然,笑道:「差點忘了這個。」
聽見小雞在叫,他往前兩步站在竹筐前彎腰,筐子裡墊了點乾草,黃絨絨的小雞和小鴨張著嫩嫩的嘴巴在叫,瞧著就喜人。
裴厭沒有彎腰,看一眼顧蘭時後腦勺,隨後垂眸說道:「各六隻,後頭沒有籬笆,先放在前院養,夜裡關進柴房,後院太大沒個遮蔽,省得被黃鼠狼拖走。」
「好。」顧蘭時直起腰說:「丸子都汆好了,只等你回來煮,我還挖了棵春菜,扒下來的老葉子剛好剁碎了餵它們,太小了,谷糠麥麩還是燙熟了給吃。」
「嗯。」對他的話,裴厭沒有任何異議。
看一眼天色,顧蘭時又道:「眼下還早,不過你趕了路,餓不餓?餓的話我現在就做。」
「好。」裴厭輕微點頭,他話不多,不過每次顧蘭時說話時都認真聽著。
「行,我把饅頭都熱好了,悶在鍋里,這會兒估計還有餘溫,不過都初夏了,吃溫的剛好,還有熱湯呢,不怕涼。」顧蘭時邊說邊挽袖子往灶房走。
因水缸在灶房,裴厭一路跟在他後面,舀了水就在灶房門口洗手。
顧蘭時揭開鍋蓋取饅頭,說:「只有一口鍋,到底緊促些,只能一樣一樣做。」
裴厭將野澡珠在手裡搓出白沫,聞言想了一下開口:「改天我再去買一口。」
顧蘭時蹲在灶前將捂住的灶火慢慢撥開,一點火星明滅不定,他放一點草絨在上面,輕輕吹幾口氣,反覆幾次才將灶火燃起來。
聽見裴厭的話,他有心想知道還余多少錢,但因兩人還不是太熟悉,往灶底添了幾根柴火後,才撓撓臉站起身,問道:「咱們還有多少錢?」
裴厭蹲在灶房門口洗手的動作很慢,和往日有點不同,直到顧蘭時問他,像是才想起洗掉手上的白沫,邊洗邊抬起頭說:「散碎銀兩還有六兩六錢,銅板一共一百二十七枚。」
每一文錢都是從他手裡出去的,他記性又好,對數目很清楚。
顧蘭時有點沒料到,鄉下人家省吃儉用的話,一年差不多就三四兩銀子的用度,六兩,足夠一年半的花銷。
他心裡有了底,還好,比自己之前想的幾錢銀子好多了,最起碼沒有餓肚子的煩惱,有這點錢撐著,這一年怎麼都能找點營生去掙。
「如今一口鍋大概多錢?」他系好襜衣問道。
裴厭捋掉手上的水珠站起來,說:「應該在三錢。」
顧蘭時往鍋里舀水,又道:「買一口的話做飯方便,吃好了人才能幹活,要不,就買了。」
「嗯。」裴厭剛才就有了這個打算。
「我看院裡種了扁豆,用醬汁和辣椒碎一起悶著好吃,可我瞧了,沒有醬。」顧蘭時笑著繼續說:「你要是想吃,少買一點回來我給你做。」
「好,等下吃完我就去買。」裴厭站在灶房門口沒走,隔壁清水村就有釀醬的,不用跑遠。
他一個人住慣了,突然多個人圍著他說話做飯有點不自在,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,薄唇微抿有點無措。
顧蘭時一抬眼就看見他跟門神一樣站著,眼神對上後,莫名就明白過來,他猶豫一下,問道:「要不,你來燒火?」
漢子大多都不上灶,在家裡時他爹和狗兒不常進灶房,沒想到裴厭徑直進來了。
也是,裴厭連麵條都會做,對上灶這事自然不會牴觸,甚至會臥荷包蛋,就是手藝不太好,蛋給散了。
該說的話像是說完了,顧蘭時沒找到閒話講,灶房裡只有燃燒的柴火發出噼啪響,直到鍋里水滾開後,他回過神趕緊忙碌起來。
熱騰騰香噴噴的生汆丸子湯用老碗裝了一大碗,丸子舀完了,鍋底還剩一點湯,因是肉湯,顧蘭時沒捨得扔,側身看一眼灶底的火,吩咐裴厭不用再添柴了,隨後他將切好的春菜全部倒進肉湯里煮。
春菜好熟,滾一滾就能吃了,他連湯舀上來,又是一大碗,菜色鮮綠肉湯浮油,看著就饞人。
鄉下人種地幹活費體力,吃得也就多,家裡碗都大些,不然一碗不夠吃的。
有油水葷腥的一頓飯稱得上豐盛,裴厭坐下後沒說話,拿起饅頭悶頭吃,無論肉丸子還是春菜都不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