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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遠處四五個十七八歲的年輕漢子抽陀螺玩,要麼用布條擰了纏在樹枝上做鞭子,要麼隨手拿些有韌性的乾草葉子就抽打起來,笑著比誰陀螺轉得更久,興起時鬨笑著夾幾句沒那麼髒的村話俗語。
竹哥兒早聽見外頭笑鬧聲,拿了新做的毽子拽著顧蘭時和狗兒出門玩耍。
顧蘭瑜不耐煩和他兩個玩,踢幾下毽子就去找了同齡的半大小子嬉鬧。
見有在青石板上推棗磨的,竹哥兒便撇下毽子,回家挑了幾顆干棗興沖沖圍上去,忙得像是不知道要玩什麼好。
顧蘭時沒攔他,讓去撒歡。
苗秋蓮出來,見兩個小的都跑了,剩顧蘭時一個,附近幾戶人家的雙兒和姑娘要麼沒出來,要麼早結伴到別人家院子裡玩耍去了,她笑著挽起袖子,說:「蘭哥兒,和娘踢,看誰踢得多。」
顧蘭時原本要進去,聞言笑眯眯將毽子扔向空中,右腳接住踢起來,口中念著數。
西鄰家劉桂花和幾個婦人還有上了年紀的老夫郎坐在門口曬暖,見他在踢毽子,一邊和苗秋蓮說閒話一邊還幫著數數。
顧鐵山在家閒的沒事出來看,村後那片空地上,狗兒和七八個小子在玩鬥雞,一個個盤好腿亂碰起來,也沒個章法,他看了直搖頭。
太陽大,跑一陣子只覺渾身是汗,有小孩嚷嚷熱,要解開衣裳涼快,被他娘追上去,罵著把衣裳系好,大冬天的,稍微見個冷風就能吹出病。
毽子起落,顧蘭時踢了二十七個後沒接住,從地上撿起來拋給他娘。
苗秋蓮一個是穿得厚,另一個是上了年紀,腿腳沒那麼靈活,一腳踢起來只覺閃了一下,她連忙穩住,笑道:「到底老了,胳膊腿都是硬的。」
村里中年漢子冬閒時常常三五成群吃酒,有時划拳有時吹牛,顧鐵山因見他娘倆個在門口踢毽子,也有些心動,於是在旁邊看著,他歲數都這麼大了,不好和那群小子一樣去玩鬥雞,踢毽子倒是沒什麼。
苗秋蓮只踢了六個就敗下陣來,看一眼顧鐵山,將毽子扔過去:「他爹,你也踢幾個,動動腿腳也是好的。」
顧鐵山面上不顯,實際很樂意,接了毽子抬腳就踢,隔壁門口坐的都是成了家的婦人和夫郎,大多都有些年紀,彼此並不用避嫌,連周平出門來看熱鬧,見他在踢毽子,猶豫著,腳下往這邊蹭來。
比起別人,四鄰都是熟人,顧蘭時又是小輩,爹娘也在身邊,因此不用避開。
劉桂花看見周平模樣,大聲笑著對顧鐵山說:「他叔,讓石頭爹也耍幾下,今日若耍不成,他肯定要惦記好幾天。」
聞言,顧鐵山一腳將毽子提給周平,周平手忙腳亂趕緊接住。
村裡的熱鬧在來了幾個外村人之後被打破,要說是回娘家陪探親的,一路倒不會引起所有人注意,走進來的幾個年輕漢子都是一副懶漢無賴相,衣裳不甚乾淨,臉瞧著也沒洗淨,撓撓脖子再順著脖子把手伸進領子去撓癢,流里流氣的眼神一看就不是正經人,要麼面相看上去就凶,尤其當頭的那一個。
幾個在家門口玩耍的中年漢子聚攏在一起,其他年輕漢子也暫停了手裡的事物朝這邊看來,如此架勢,再凶的地痞流氓也沒敢多看這些婦人和夫郎一眼。
「婁進,你來作甚?」顧鐵山和周平幾人問道。
婁進正是為首的人,見有人問話,他雖不認得,但也賠笑著說:「這不是冬閒了,上山和幾個弟兄看能不能抓幾隻兔子打打牙祭,你們忙你們忙。」
顯然知道不受待見,他六人說完沒有多停留,好漢不吃眼前虧,今日帶的人不夠多,況且在別的村里,不是能輕易打人耍混的,回頭要是真結了仇,再算帳也不遲。
幾人在村後消失,顧鐵山和周平擰眉看了一會兒,對這群人的到來顯然不滿。
那婁進是婁家村有名的惡霸,原先只是小打小鬧幹些偷雞摸狗的事,這兩年不知在哪裡發了一筆橫財,竟招了些地痞無賴一起廝混吃酒,越發霸道了,甚至欺男霸買強賣,家富人丁多的他不敢明著欺負,只挑尋常人家下手,太窮苦的沒幾個錢財,他還看不上,在方圓幾十里內名聲很不好。
「去找承安叔說說,萬一憋著什麼壞,打不起來,也要趁他們人少好震懾震懾。」顧鐵山和周平幾人一商議,便一同往徐承安家裡走,也叮囑在外面的年輕漢子們都盯著,在外面玩歸玩,別叫婁進那廝鑽了空子。
小河村和婁家村離得遠,沒有太多往來,卻也聽過婁進惡名。
今年還未入冬時就聽說姓婁的搶了一戶窮人家的雙兒,那雙兒家裡只有個多病的老娘,娘兒倆相依為命本就悽苦,卻被婁進盯上,第二天那個雙兒跳了河,他老娘也上吊死了。
就是從那時起,婁進惡名遠揚,連婁家村的人私底下提起他都要啐一口,畏懼對方一群地痞的勢力,少有人敢明著唾罵。
正因這件事,顧鐵山幾個中年漢子才叫年輕人盯著婁進,誰家沒個女兒雙兒的,謹慎些還是好。
氣氛再不像之前那樣熱鬧輕鬆,顧蘭時看一眼村後方向,心跳也快了兩下,有種說不上的感覺。
徐承安老爹徐滿本來在村里溜達,聽說這件事後走過來,他是上一任里正,如今都七十多歲了,平時總是笑呵呵的,吸一口旱菸對幾個漢子道:「耍你們的,他再混,敢在咱們村里鬧事使壞,叫他吃不了兜著走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