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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寒冬難以尋到的菜蔬一樣,誰家能弄到昂貴的鮮韭鮮菜,不經意提起,是種隱晦的炫耀。
來客招待,飯席有雞蛋澆頭和點綴,一眼就能看到。
上頭的人吃好吃高興了,還問一聲雞蛋哪裡來的,今冬沒怎麼斷過,花成方的名字自然被提起。
裴厭聽著,和花成方碰一下酒盅,臉上帶了笑意,原來如此。雖說花成方有自己的算盤,也掩蓋不了自己靠對方賺了一筆的事實,這半個月攢了二百雞蛋,就得了三兩,比之前他和顧蘭時估算的多。
花成方酒意上了頭,脖子和臉都是紅的。
劉大鵝在旁邊淺酌一盅,偶爾夾一筷子菜吃,能跟著沾光上桌就不錯了,他一聲都沒吭,自己嘴笨,恭維奉承的話都不會說,因此只當自己是啞巴,不出聲就不會出錯。
花成方舌頭有點大了,拍著裴厭肩膀說:「你放心,只要有二哥一口肉,絕少不了你的。」
「那就多謝二哥了。」裴厭笑著,順他的話接道。
酒館裡人不算少,多半都是爺們在喝酒吹牛,時而高聲嚷幾句,也挺熱鬧的。
第219章
難得的晴天,碧藍天幕上偶爾飄過幾片白雲,土牆角落裡,避開風口,顧蘭時在縫衣裳。針線密而直,十分用心。
雪水融化,大地從泥濘又漸漸變干,冬天總是這樣。
三隻狗分散在院裡院外,各自找了地方趴著曬太陽,懶洋洋動也不動。
灰仔曬久了打個哈欠,眼睛都睜不開,隨後腦袋一耷拉,又趴在前爪上,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,它毛髮蓬鬆柔軟,在太陽底下越發有光澤。
屋檐下,裴厭坐在高凳上,手裡捧了一吊豬肉,他面前的泥爐取下了陶罐,火苗從上方竄出來,燒灼豬皮上沒弄乾淨的細毛。
天冷,不吃肉不行,昨天聽說劉信在家賣肉,今天一早就買了回來。
裴厭一邊燒豬毛一邊說:「再過幾天,進了臘月就喊劉信來殺豬,要是吃不到年節,過年時岳丈和叔伯那邊要是殺了豬,過去買十來斤就足夠了。」
「行。」顧蘭時沒抬頭,吃肉啃骨頭慣了,要是幾天不見點葷腥,還怪饞的。
他還好,裴厭不是乾重活就是趕遠路去府城,年輕胃口本來就好,要是沒點油水撐著,餓不說,很容易累到冷到。
燒完後又仔細查看一遍,見沒有豬毛殘存,裴厭這才把豬肉放進灶房,出來說道:「我這就收拾,去山上轉轉。」
顧蘭時抽出針尾的線,抬頭看他:「布手套戴上,別光著手抓。」
「嗯,我知道。」裴厭應一聲,就去柴房拿了幾樣傢伙什。
他出門之後,顧蘭時獨自在家,沒聽見孩子醒了的動靜,照舊坐在那兒縫衣裳。
劉大鵝早起餵了牲禽後告假回家去了,柴火昨天他劈了許多,粗的細的都有,整整齊齊摞在一起。
因想著家裡柴火估計不多了,他想回去砍些柴火,說傍晚之前就能過來,晌午餵豬他趕不上,但天黑前肯定能趕上。
在這邊幹活還不滿一年,他發現裴厭其實挺好說話的,和外頭那些傳言很不相同,自己該乾的活幹完,偶爾告個假回家,裴厭都會點頭准許,從沒斥責過。
聽見雞屋裡的母雞咯咯噠叫,顧蘭時抬頭揉揉脖子,心想估計下蛋了。
還沒起身,狗吠了幾聲,聽見大嫂的聲音,他連忙放下針線往外走。
「大嫂子,二嫂子。」他笑著喊,又輕喝一聲,不讓狗亂叫,轉身進堂屋搬椅子和小桌。
認得是熟人,大黑幾個又趴回去。
張春花帶著顧安,李月抱著小鎖兒,妯娌兩個在家沒事做,乾脆來後山轉轉。
五歲的顧安嘴巴很甜,見到顧蘭時就喊:「小嬤!」
「哎!」顧蘭時笑眯眯的,把手裡端出來的果脯碟子放低,讓他抓一把。
顧安高興極了,抓一把杏脯,心裡美美的。
小鎖兒才兩歲多,走路倒是穩了,但很多東西吃不了,看見哥哥嘴巴在動,他伸著小手也要來抓杏脯。
李月一把撈起兒子抱在懷裡,在小鎖兒哭鬧之前哄道:「來,娘給你拿糕糕吃。」
杏脯酸甜,聽人說太小的娃娃吃多容易壞牙,再說了,小鎖兒那小牙,也咬不爛,頂多在嘴裡咂咂味兒,要是囫圇咽下去,怕克化不動。
桌上一碟杏脯一碟梅花糕,顧蘭時又提出來一小籃山核桃還有熟栗子,新沏了一壺茶,笑道:「上回裴厭在府城買的新茶葉,嘗嘗,不錯呢。」
張春花坐下,端起茶碗吹了吹,說:「聞著就香。」
李月抱著小鎖兒坐下,小鎖兒小手抓著梅花糕咬一口,又低頭看一眼手裡的花狀糕點,似乎很好奇。
「星星睡了?」李月問道。
顧蘭時說:「半個時辰前吃過乳果睡了,剛進去看,還沒醒呢。」
他又問:「顧衡跟著上學去了?」
「可不是。」李月笑道:「一大早滿兒就過去喊,我忙著哄小鎖兒,一時忙亂頭竟忘了喊,你二哥一大早就走了,不在家,顧衡起遲了,急吼吼的,飯也顧不得吃,給帶了兩塊米糕在路上啃。」
今年顧滿九歲,顧衡八歲,顧滿去年冬天就到白水村私塾中念書,今年顧衡也去了,兄弟倆路上還有個伴兒。
鄉下私塾少,白水村離他們這兒有點遠,是周圍唯一的學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