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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叢葦子離河邊近,底下全是軟塌塌的爛泥,邊沿能割的已經被割走,再往裡就沒人願意進去。
裴厭背著一大捆干蘆葦往後山那邊走,即使看見這邊有人也當做沒看見,眼神沒有任何停留。
顧蘭時收回視線,上次葉金蓉裴勝幾個被打後,村里人對裴厭又是一陣同情,果然裴家人待他不好,心狠成那樣。
不過裴厭照舊不和村里人來往,獨自住在後山,只有下地幹活時才能在路上碰見,他也不太說話,自顧自走過去。
裴家名聲變得不好,葉金蓉走路上都能聽見指指點點的閒言碎語,心裡哪能痛快,她不敢再找裴厭麻煩,心裡憋了一口氣,偶然發現村里人在說裴厭七歲竟能從山裡跑出來這件事。
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,逢人就說裴厭命裡帶煞,不但是個克星,還被深山的精怪小鬼附過身,更晦氣,不然,他一個人是怎麼從山裡跑回來的。
流言在村里傳來傳去都快變了模樣,但傳不到裴厭耳中,沒有人同他說話報信,就算知道也不會在意,他沒有閒工夫搭理碎嘴子。
第21章
眼瞅著進了十一月,雪都下了兩場,好容易雪層消融,碰到天晴太陽大的日子,村里說笑聲明顯多起來。
院子裡,顧蘭時坐在背風的角落納鞋底,竹哥兒學著剪鞋面和鞋樣子,這裡有太陽,又沒風,曬得渾身暖洋洋。
二黑跑過來趴在地上閉著眼睛打盹,聽到他倆說話會搖搖尾巴,繼而又睡迷了,它如今長大了好多,身上厚厚一層毛髮油光水滑,看著就暖和,連尾巴都粗了些。
「娘怎麼還沒回來。」竹哥兒朝門外看。
昨天許永安家殺肥豬,苗秋蓮帶著他倆去買了十斤肉,說今天要燉肉吃。
顧蘭時笑著說:「快了,急什麼,娘肯定記得。」
他娘串門子去了,一年到頭也就冬閒時能逮個空子說笑取樂,看看時辰,也該回來了,不然趕不上飯時。
日子再好,肉和雞蛋都是稀罕東西,雞蛋還好,平時隔幾天能吃到,像燉肉這樣的硬菜大菜,苗秋蓮是不放心他倆弄的。
說話間,提著針線籃子的苗秋蓮就進了門。
「娘。」竹哥兒放下鞋樣子,笑得眼睛彎彎,抬腳就往灶房走,說:「娘,我給你打下手。」
苗秋蓮一看他就知道是饞的不行了,笑道:「好,那你來。」
顧蘭時正要去幫忙,畢竟他比竹哥兒大,一聽這話,他將鞋底子放在膝蓋,抻個大大的懶腰,打著哈欠說:「那娘,我就不進去了。」
太陽很好,曬得他有些昏昏欲睡。
苗秋蓮瞪他一眼,說道:「還不過來看著學,以後嫁了人連肉都不會燉,人家笑話的是你娘我。」
顧蘭時這才懶洋洋站起來,眯著眼又打個哈欠。
二黑橫在他腳前面躺成一長條,眼睛睜開一條小縫,見他要走,毛茸茸的腦袋剛抬起來,就像支撐不住一樣又倒下去,睡得動都不想動。
顧蘭時笑罵一句懶狗就走了。
炊煙升起,大鍋里的肉湯咕嘟咕嘟滾開,肉香順著風飄得很遠,聞見的人都忍不住吞口水。
二黑早在院裡嚎叫,急得團團轉,它之前進灶房被苗秋蓮攆出來,就乖乖待在灶房門口不斷轉悠,顧蘭時還看見了它嘴邊滴下的口水。
鍋里不止有大塊的肉,還有骨頭,苗秋蓮用筷子插進肉里,見爛熟了,才給竹哥兒和顧蘭時一人撈了根肋條。
用指頭捏一點鹽灑在肋條上,即便燙手兩人都不願鬆開,只需用嘴一抿,肉和骨頭就分離,有鹽味的肉嚼起來那叫一個香。
苗秋蓮自己也撈了一小塊肥瘦相間的肉吃,說道:「肥膘子也好吃,油汪汪的。」
大部分肥肉昨天已經剔下來,打算煉豬油,剩這點肥瘦相間的五花她特地留著,就是為了燉著吃,她和顧鐵山最愛這一口帶肥油的肉,吃起來解饞。
竹哥兒嗦著肋條骨,嘴巴沾了油光,說:「娘,調個酸醋汁子,不然吃多了油膩,胃裡也難受。」
苗秋蓮不光燉肉有一手,調的蘸肉汁子也香,醬少醋多,酸中帶一點醬香味,有時還搗些蒜,遇到有一層肥的肉,蘸個汁子又解膩又香。
「好,你倆吃完先給你阿奶送一碗,碰見狗兒和你爹,讓回來吃飯。」苗秋蓮邊說邊拿碗調汁子。
顧蘭時把肋條骨扔給二黑,狗崽子一口叼住咯嘣咯嘣咬起來。
他拿大碗先舀了七八塊子肉,肉切得大,這些就很多了,又舀了點肉湯,撈了兩根肋條骨橫放在碗上,和竹哥兒出了門往老宅那邊走。
還沒走幾步呢,就看見匆匆往家裡趕的狗兒,今天沒活干,他和村里幾個小子抽陀螺玩耍,這會子到飯點,想起他娘說要燉肉,腳下就有些著急。
「燉好了都。」他看見那一碗肉和骨頭,眼睛都移不開。
顧蘭時笑道:「快回去,先撈根肋條吃,我倆給阿奶送去,爹呢?」
難得偷閒,顧鐵山今日也在外面串門子。
狗兒急著回家,邊走邊說:「方才看見他往老宅去了,該是在那裡。」
到老宅後,顧鐵山果然在,正在院裡和他大伯說話。
顧蘭時喊了人,先把肉碗端進他阿奶屋裡,知道他倆急著回家吃肉,方紅花就沒留,笑著送他幾個出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