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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裡起了風,帶著一點寒意從窗外吹進來,風勢越來越大,裹挾著院裡的麥殼撲進屋子。
裴厭下去關了窗子,再上來驚醒了正在夢裡吃麵的顧蘭時。
顧蘭時翻個身,連眼睛都沒睜開,聽見外頭風聲,低聲問道:「起風了?」
「嗯。」裴厭同樣累了,閉著眼睛躺好。
窗子一關,屋裡沒有外面那麼涼快,他倆睡前只草草洗漱,頭髮和身上不可避免都有灰塵,他沒討嫌往顧蘭時身上湊。
風后就是雨,到第二天醒來,小雨下了半宿,地面都濕了。
顧蘭時在灶房燒水,心想幸好昨天一鼓作氣把麥子裝了,連著干幾天活,又髒又熱,出汗把頭髮都打濕了,他覺得頭癢,用手背輕輕蹭了幾下,又往灶底添了一把柴,水燒開就能洗了。
等裴厭還了毛驢打了筐豬草回來,他已經洗了頭髮正在擦拭。
「鍋里水多,你先洗頭還是洗澡?」顧蘭時問道。
裴厭進堂屋把筐子裡的草掏出來,攥一把草站在屋檐下甩掉草葉上的雨水,前兩天曬的乾草還有一些,和這些濕草混著餵豬。
他邊甩水邊說:「你先洗,我弄完這些洗頭髮。」
忙完收麥這一茬,心像是歇了下來,下雨其他活也能緩一緩,顧蘭時泡在浴桶里放鬆了身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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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子多是些瑣碎事,地里一年到頭都有活,草要拔柴豆也要種,得了空兩人趕去縣衙將戶籍辦好,了結了這件大事。
這日清晨,裴厭沒有去地里,拿了鋤頭將最後一片荒草鋤完,前兩天鋤草遇到幾條蛇,不過隨著露出來的地面越寬廣,蛇蟲鼠蟻沒有遮蔽的地方,都逃竄走了。
眼前十分開闊,離種菜又近了一步,顧蘭時很高興,將腳下一塊石頭撿起來扔到板車上,便和裴厭來到一間破草屋前。
他朝里看一眼,說道:「木頭都腐朽了,還是別進去。」
「嗯。」裴厭知道利害,挽起衣袖用鐵杴頂著泥牆試了試力氣,發現這牆搖搖欲墜,乾脆和顧蘭時一起,用力將泥牆推倒。
眼瞅著泥牆晃動,兩人連忙往後退。
土牆和房頂轟然倒塌,濺起一地黃土。
顧蘭時用手扇扇面前灰塵,見還有一面殘牆沒倒,他倆用鐵杴用鋤頭弄倒,不然收拾木頭和腐爛的稻草時不放心,全弄倒就沒有後顧之憂。
茅草屋成了廢墟,裴厭拉著板車上前,看幾眼說:「木頭生了蟲,就不要了。」
「好,咱們也不差這點柴火。」顧蘭時答應著,和他一起把爛木頭抬上板車,拉到遠處已經改道的乾涸河溝里倒掉。
四間茅草屋都不大,牆好推,泥牆一倒,房頂也跟著塌了,收拾完木頭和黃泥牆後,裡面的土炕也要砸,更費力氣些,好在裴厭干慣了重活,有顧蘭時幫忙,一天半就幹完了。
拉完最後一車雜碎東西,回來後一眼就能看到自家院子,一下子有了敞亮的感覺,顧蘭時笑眯眯的。
有兩戶人家屋前屋後栽了梧桐樹,裴厭說道:「這幾棵樹得砍了,不然剛好占在中間。」
地面也不太平,種菜之前不但要平整,還要深翻一遍,全都是活,聽見他還要砍樹,顧蘭時一點不嫌活多,這會子受點累,以後種菜種果樹更方便。
第63章
後山這片開闊地恰好坐北朝南,北邊被矮山崖擋著,山崖是內陷進去的彎弧形。
裡頭稍狹窄,但也能建起一座院落,院子兩旁還各有三四丈餘地,單單一戶人家住在這裡,一點都不覺得擁擠。
從院子往前,也就是往南走大約八丈,不再受兩邊弧形山壁阻擋,地界自然寬闊起來。
沒了雜草和破屋子,樹也砍掉了,連樹根都挖乾淨,光禿禿的地面露出來,這幾天風一吹塵土較大。
早起兩人先出門打了四筐草,又上柴豆地里轉。
儘管地里插了好幾個稻草人,還是會有種子被鳥雀野雞什麼的刨出來,發現了得趁早補種,順便拔拔草。
常常來地里侍弄,野草並不多。
顧蘭時揪起兩根細草扔在田壟上,等晌午太陽大了,沒兩天就能曬死,如今地里這點小草苗子還不夠豬塞牙縫的,沒必要帶回去。
兩個人一起在地里巡視,拔草沒費太多工夫,他跨上地頭,跺跺鞋底泥土,說道:「過了晌午再去水田那邊?」
「行。」裴厭點點頭,知道他一顆熱心撲在門口菜地上,這會兒才半早上,回去能幹不少活。
兩人往回走,顧蘭時瞧見前面有個熟悉的人影,是西鄰家周平,還沒近前,他笑著喊道:「平叔。」
周平今日也不知怎麼了,面上一團喜氣,逢人就笑,因有太陽,他不自覺眯起眼睛,眼尾和臉上褶皺比較明顯,他笑呵呵的:「是蘭哥兒,你們回去?」
顧蘭時說道:「嗯,剛拔了草,我看你們那邊的草也不多。」
這邊是裴厭買徐應子的一畝旱田,周平後來也買了徐應子兩畝地,都是旱田,恰好就在旁邊。
見周平實在高興,他好奇問道:「平叔,你怎麼這樣高興?家裡有喜事?」
一句話讓周平臉上褶子更多,笑著說:「你石頭哥日子算好了,下個月十六,到時都來吃喜酒。」
周石頭比顧蘭時大,今年十八歲了,家底沒有顧家那麼好,但也能飽足,前兩年說了一門親事,後來因彩禮數和家產田地稍差一點,那家人有點不情願,最後黃了,如今總算定了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