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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隻豬仔都是上半身趴在老母豬腹部,吃過奶睡著了,有兩隻嘴裡還叼著豬乳。
地上血跡污穢已經清乾淨,能看見一些濕痕,老母豬躺著,肥肚子不斷起伏,周大良正在煮豬婆奶,等會兒晾溫了讓它喝一些,等歇好了,再餵豬草豬食來得及。
灰灰從通道那邊跑過來,一個冬天過去,它身板又壯又厚實。
母豬豬仔都在睡,想來沒有問題,老母豬不是第一回下仔了,不過圈裡有火,顧蘭時想了下,拍拍灰灰腦袋,從圈門柵欄指進去:「看著,別叫壓到豬仔。」
「嗚——」灰灰歪著腦袋看過去,眼睛上方皺了皺,像是皺出來一點眉毛。
顧蘭時看笑了,又揉揉它耳朵,也不知道它在想什麼,還學人皺眉。
家裡的狗都能聽懂讓看著家當的話,因此他離開以後,灰灰依舊在後院待著。
*
雷聲像是被捂在厚厚的雲層里,又像是離得很遠,只能聽得悶聲隆隆。
雨水嘩啦啦落下,在河面上打出一圈圈漣漪,雨勢越大,漣漪變得破碎。
大水牛和狗跑起來,顧蘭時撿了根草藤當做鞭子,揮舞著在後面攆,他用左手擋著頭頂,發現無濟於事,也就不再掩耳盜鈴遮擋了。
其實也不用他攆牛,牛自己知道往家裡跑,大黑就更不用說。
一牛一狗一人前後腳進了籬笆門,雨勢來得及,水牛還好,本來就喜水,顧蘭時衣裳頭髮都濕了。
進門後,像是到家安心了,牛不再奔跑,慢悠悠甩著尾巴沿著石子路旁邊走,時而停下來吃一口離得最近的菜。
顧蘭時沒管它,越過去飛快跑進堂屋才停下。
大黑比他更快,已經在門前甩了幾下水。
幸好星星睡著了,沒有背著孩子出去放牛,不然連孩子也要淋濕。
雷聲剛響起的時候,見落下的雨點小,以為下大得一陣子,因此出去找牛的時候,他沒有穿蓑衣戴斗笠。
換了衣裳擦乾頭髮,顧蘭時蹲在泥爐前添了幾根柴,側頭烤烤火,頭髮再擦,一時半會兒也幹不了。
他起身撐了傘,又去灶房用大鍋燒水,裴厭幾個也在外面,眼下還沒見蹤影,等會兒跑回來估計比他淋得還要濕,最好還是洗洗頭髮。
水牛啃了一些菜,灰灰和灰仔不停沖它吠叫,顧蘭時聽見動靜,遠遠在院裡呵斥一聲,它才不再在菜地旁邊流連,跟著狗的步伐跑了幾步,又慢下來往後院走,自己進了牛棚。
雨勢來得急,原本不怕淋一點小雨的人一改慢悠悠步伐,飛快扛著鋤頭往家裡跑。
裴厭幾人陸續進門,果然都濕透了。
回來有屋檐遮雨,門窗擋風,人人都鬆一口氣,不再擔心雨勢如何。
趁著沒換衣裳,裴厭先去後院看了看豬,豬仔已經十天了,死了一隻,還剩下七隻,再過幾天,村里其他人養的豬仔足月了,他打算買三隻。
壘的豬圈能養十頭豬,今年多了周大良幹活,三個漢子出去大量打草,肯定餵得飽。
養十頭豬不是什麼輕鬆事,但人多,不會像去年那樣太累。
顧蘭時燒了水,還煮了薑湯,就算天不冷,也該都喝一碗去去寒。
下雨不出去幹活,在堂屋編竹筐也是坐著歇腳。
劉大鵝和周大良都是本分厚道人,常常找活干,因知道裴厭和顧蘭時愛乾淨,他倆也洗了頭髮,省得雨水悶在頭髮里味兒難聞。
屋裡,顧蘭時披散著半乾的頭髮,抱了星星在窗前看雨。
「嗚——」星星伸出小胖手,肥嘟嘟連手腕都沒有,有幾滴雨水隨風飄進來落在他手上,他快速收回手,睜大了眼睛,低頭瞧自己手背。
「下雨了,這是雨。」顧蘭時笑眯眯和孩子說話,站一會兒覺得抱著小胖墩有點累,見竹榻被挪到旁邊,他把孩子放上去。
星星已經會坐了,胖乎乎一團,他沒穿鞋子,兩隻小手抓著肉腳,衝著顧蘭時笑。
顧蘭時拿起布巾又擦了擦頭髮,等裴厭進來,他開口道:「給擦擦口水。」
裴厭看一眼胖兒子,拿了手帕過來,星星不配合,轉過臉躲避,還啊啊嗚嗚不知道在說什麼,口水越發多,連成一條線滴下來,落在他自己腿上。
「真埋汰。」裴厭給擦乾淨後,笑著捏捏兒子肉胳膊。
平時帶孩子還是顧蘭時更多,眼下得了空,他抱起兒子玩耍逗樂。
星星笑聲不斷,爹爹阿姆都陪著他玩兒,高興的不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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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見裴家院裡傳來的哭聲,鄰居從屋檐下探頭,側耳去聽動靜,雨聲中,男的女的都哭起來,哭娘的喊聲也響起來,便明白怎麼回事了。
裴春艷站在炕邊呆愣愣的,方雲和王瑤兒撲過來,不小心撞到了她,掐著嗓子假惺惺哭泣。
葉金蓉閉了眼斷了氣,再無任何氣息。
裴勝和裴虎子沒掉多少眼淚,但還是低頭用手擦眼睛,嚎了幾聲。
平時再怎麼,親娘走了,連哭聲都沒有,讓村里老人知道了,肯定會罵。
前幾天王毛兒來了一趟,說是來看看岳母娘,順便接裴春艷回去,家裡那麼多活,少個人有點忙不開,照顧十天半月就行了,已經盡了孝心,哪有一待就是成月的。
誰知進屋一看,葉金蓉形容枯槁,瘦的只剩一把骨頭,睜眼也不多,王毛兒到底有點年紀,心裡有了底,因此沒提接裴春艷回去的事,自己吃了頓飯就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