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蓋上蓋頭,雲棠只當自己和陸晚夜一起死在魔族,這身皮囊誰愛要誰要,她不稀罕。
謝道義攻於算計,他一步步設計達到目的,此刻卻反問雲棠為何下嫁。
雲棠只覺得可笑。
雲棠輕蔑嘲諷的口氣讓謝道義維持的平靜出現一絲裂縫,他以為的情深意切,不過是逢場作戲,至始至終只有他在乎這一切。
這個結果比陸行淵的身世更讓他難以接受,他可以容忍雲棠的過去,但不能容忍雲棠的心不在他身上。
「這兩百多年,可真是委屈你了。」謝道義神色陰沉,皮笑肉不笑道:「你不愛我還能粉飾太平兩百年,看來陸隱川功不可沒。」
雲棠瞥了他一眼,沒有說話。
一直以來,雲棠用親情綁架陸行淵,讓他做了很多他不想做的事,在他心裡,雲棠是個完全不稱職的母親。
可是他不知道,他也是牽制雲棠的棋子。師無為那麼討厭他,也替他把身世瞞的好好的,從來沒有往外泄露,歸根結底不過是因為越少的人知道,才越方便威脅雲棠。
只要他在天衍宗的手上,雲棠做什麼都需要三思而行。
一直以來,他們母子二人的關係都是相互牽制,只不過雲棠有別的打算,從來沒有在陸行淵面前露出半點異樣。如今陸行淵一走,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威脅她,控制她,她也乾脆地抽身離開。
謝道義見雲棠沒有反駁,便知道自己猜對了。雲棠留下來,不是因為感情,甚至不是因為謝遲。
他們兩個人的兒子,即便平日裡在雲棠跟前受盡寵愛,最終還是不如陸隱川來的分量重。
欺騙和真相讓謝道義覺得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,他來之前還抱有一絲僥倖,現在全部化為烏有。
嫉妒讓他心如火焚,不願意面對的在這一刻都要面對,他心中有多痛,就要雲棠和他同樣痛苦。
「顧雲棠,你以為陸隱川順利回到魔族就一切萬事大吉了嗎?你可別忘了,他還有你這個弒君的娘親!你欺騙魔族,殺死陸晚夜,對他們而言,你就是叛徒。陸隱川夾在你和魔族之間,無論他怎麼選,他都不能兩全。」
謝道義面上的笑意越來越大,看見雲棠在她的話語下皺眉,他心裡就有種扭曲的暢快,繼續刺|激她道:「一旦陸隱川有了缺憾,他的無情劍道就不會完美,走火入魔,遇上瓶頸是遲早的事。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局面嗎?你究竟是好心還是狠心?」
謝道義句句誅心,雲棠淡然地扶了一下頭上的簪子,道:「他不用選,因為從一開始,就沒有選擇的必要。他是魔族,終將回到族人的懷抱,登上王位,他的娘親死在戰爭中,留下的這副皮囊,不值得他選。」
陸行淵被天衍宗找回來這件事,雲棠一開始並不知情,直到人帶回來後,師無為才派人告訴她。
因為意外沒有回到荒域,反而和狼群一起長大的孩子,雖然語言退化,行為方面趨向野獸,但身上依然帶著陸晚夜和雲棠的影子,又倔又不服輸,不卑不亢,寧死也不向仇人低頭。
雲棠很欣慰也很心疼,但隨之而來的就是讓她不寒而慄的恐懼。她身在棋局,戴著鐐/銬和枷鎖,拿什麼護著這個流著魔族血脈的孩子?
她不動聲色,以不變應萬變。
很快天衍宗的決定就來了,他們想要她成為陸行淵的心魔,於是就有了帶著利益色彩的愛護。
明面上,師無為讓她做控制孩子的韁繩,是利用,實際上她以此為遮掩,才能正大光明地護著他,而不會引來任何的懷疑。
因為這是她和師無為的交易,是師無為提出來的方案。
可是這還不夠,師無為步步緊逼,雲棠遠水難救近火,她把目光投向顧訣。她用顧訣給的條件做交換逼顧訣出手,卻把自己藏在暗處,不肯露面。
她借很多人的手表達了感情,卻從來沒有出面過。
一直以來,她有意讓陸行淵以為,她對他只有充滿利用的感情。唯有失望,憎恨,才能讓陸行淵有理由揮劍斷情,破局而出。
那日在天衍宗,陸行淵看破心魔,突破渡劫,留下一地的爛攤子抽身而去。雲棠因此成了眾矢之的,可她不後悔,她很高興,因為她的孩子走上了她所期待的道路。
她沒有成為他的拖累,即便到了魔族,她也只是一個不稱職,不需要在意的娘親,不會影響他奔向自己的族人,被族人所接納。
她擁有了他兩百餘年的時光,雖然有很多的不完美,但已經足夠了。
謝道義聞言不寒而慄,他這些年沒能發現陸行淵和雲棠的這層關係,雲棠對自己的狠心起了很大的作用。
「我現在才發現,你真可憐。你的人生被顧訣操控,你最明白當傀儡的滋味。可悲的是你為了陸隱川好的方式,也是讓他被你操縱人生。」謝道義面帶諷刺,比起在族人和親人之間做選擇而產生的遺憾,因為沒有選擇而生的誤會帶來的愧疚更讓人難以接受。
雲棠太極端,她極端到沒有想過陸行淵能不能承受這一切。她所謂的好,比利用感情更讓人痛苦。
「可憐這個詞只適合弱者。」雲棠嘴角微揚,臉上浮現淺淺的笑意,她輕撩耳邊被風吹亂的鬢髮,那雙桃花眼多了柔情:「你不會明白我和晚夜對他的期望。」
聽見陸晚夜的名字,謝道義面色霎時陰沉:「叫的可真親熱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