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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從天而降的手送出死寂之地後,他的感情再次落入黑暗,連同心中的愛意也被禁錮。
他提著謝陵,沒有疼惜,反倒是稀疏平常,這落在旁人眼裡充滿了怪異,他們再遲鈍也看出不對勁。
無塵那一句不完全是陸行淵讓眾人的心瞬間提了起來。
想到他剛才如此輕鬆的解決了敵人,謝遙更是一陣後怕,他不禁在想剛才要他臣服的人真的是陸行淵嗎?
「他現在是什麼情況?」凌玉塵蹭到無塵身邊,低聲耳語。
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陸行淵,就算是當初被困在天衍宗,不得不做天衍宗的一把劍時,他也沒有現在這樣冷酷。
無塵斂了笑意,面色微沉。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陸行淵身邊的黑霧,那是不該存於世間的東西,他甚至不知道陸行淵和謝陵遭遇了什麼,才會沾染一身的因果。
此刻以他的眼來看陸行淵,就是一個行走的不完整的輪迴,世間的咒怨集於一身,業障之氣攀附在他的身上,想把他變成輪迴的基石。
受此影響,他對他們這群人並沒有好感,之所以沒有出手,是他這會兒還有幾分理智,但時間一長可就說不好了。
「你們得離開。」無塵沒有直接回答凌玉塵,這句你們並沒有包含他自己。
凌玉塵嘴唇微動,他剛想說點什麼,無塵就越過他看向游風,微微垂首,以晚輩的姿態道:「游風前輩,小僧有一個不情之請。我曾答應紅長老要照顧好七殿下,但眼下分|身乏術,所以想請前輩帶他們離開。」
輪迴業障十分棘手,身在其中的時間越長,所受影響越深,一旦被拖入輪迴中,必然會受業障侵蝕,輕者受盡苦難,重者身死道消。
無塵有辦法將其從陸行淵身上剝離,但並不是十足的把握。而且在他幫忙期間,也會暴露自己的弱點,實在不適合留人在此。
游風聽出他的言外之意,知道他是想獨自面對陸行淵。看著眼前這個完全不正常的尊上,游風有所遲疑,凝重道:「你有幾分把握?」
無塵頷首:「事在人為。」
他和陸行淵存在無法跨越的修為差距,但總要試一試。
游風沉默下來,護個人對他而言不是難事,但他憂心陸行淵的狀況,孰輕孰重在他心裡有一桿秤早早地得出結論。
比起離開,他更想留下來。
「前輩,請恕小僧拒絕。」無塵看穿游風的意圖,嚴肅道:「他現在已是敵我不分,你在此我反而會束手束腳。」
無塵故作為難,仿佛是在說宗門秘法不能外傳。
游風對佛宗了解不多,只知道他們的功法自成一個體系。身為佛子的無塵自有渡人之能。
游風不是頑固不化之輩,只是事關陸行淵,他才謹慎再謹慎。他和無塵相互對峙片刻,視線在無塵的手持串珠上轉了個圈,最終選擇相信。
「我會在御獸宗等你們。」游風做出退步,拿出自己的酒葫蘆往空中一拋,酒葫蘆迎風而漲,很快就變得有扁舟大小。
他讓沈熾把謝遙扶上去,自己緊跟而上,落在葫蘆尾端,然後看了一眼凌玉塵。
凌玉塵沒有動,他和無塵在一起習慣了,現在對方突然不帶他了,他還有點不習慣。
「我覺得你需要一個幫手。」凌玉塵試圖說服無塵。
無塵堅定搖頭,讓凌玉塵離開的心十分堅決。他的身世,他的來歷,他隱而不宣的秘密充斥著人世的罪惡和骯髒,他可以毫無顧忌地暴露給陸行淵,卻不敢讓凌玉塵看見。
凌玉塵還想說什麼,一直安靜擼狼的陸行淵突然出聲道:「你看起來很為難,不如我幫你送他一程。」
這話是對無塵說的,帶著笑意的聲音毫無感情,反而充滿了寒意。
陸行淵揪著謝陵的後頸,把他放在自己懷裡,揉揉他的耳朵,摸摸他的尾巴,有時碰到他的傷口,感受到他在懷裡顫抖,眼神變深,似乎在醞釀什麼。
凌玉塵被這話哽了一下,下意識地回答:「你是真不厚道。」
「嗯?」陸行淵垂眸俯瞰,神色平靜,周身卻悄然瀰漫一股肅殺之氣。他的目光落在凌玉塵身上,仿佛是不化的寒冰。
凌玉塵只覺周遭的氣息一冷,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。
陸行淵沒有開玩笑,他真的會殺了他。
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直面陸行淵的殺意,凌玉塵心裡一顫,冰冷之感纏繞全身。
就在他快要被那股寒意凍僵時,無塵走到他身前,雙手合十,道了一聲佛號。
凌玉塵只覺一股暖意流入四肢百骸,舒緩他凍僵的身體。他心有餘悸,看向陸行淵的眼神驚疑不定。
無塵頭微偏,低聲道:「快走。」
話里已有催促之意,凌玉塵注意到他光潔的脖頸上起了一層細汗,面上卻依舊維持著淡定從容。
凌玉塵沒由來的心慌,伸出手想拉住他,可手抬起來又頓住,他看了看陸行淵,不甘地拂袖而去。
陸行淵沒有阻攔他們離開,捏著謝陵的耳朵,感覺到他的鮮血潤濕了衣服也不過是低頭看了一眼,冷漠地注視著一切。
無塵輕嘆一聲,騰空而起,隨著他的身影懸立在空中,黑色的優曇花在他腳下盛開,錯亂的輪迴被他撕開一條縫,那些因果業障形成的黑霧瞬間籠罩在他四周。
想要對抗輪迴,就要化身輪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