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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留在人族修行這些年演的是陸行淵,既要和謝道義周旋,又要和御獸宗打好關係,謝遙臨走前還給他派了幫手,就怕他在皇城有任何閃失。
說句心裡話,沈熾這些年在謝遙的安排下過的還算如意。但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上,免不了要謹言慎行,遠遠不如家裡自在。
陸行淵也知道這些年難為他了,從小世界取出酒水道:「辛苦了,再穩兩日就能和大家好好敘舊。」
「你要和我換過來?」沈熾若有所思,他盯著陸行淵,那雙眼睛不似陸行淵目光冷冽,反而像鷹一般犀利。
他在人族所見所聞,過耳過心,陸行淵能夠抹掉自己記憶中和謝陵相處的部分,卻不能抹掉別人眼中所見。沈熾多多少少還是聽見了不少,一開始或許會搞不明白,但時間一長,他心中疑惑的種子自己就會開出花來。
就比如這次謝遙出使魔族,一開始御獸宗並不打算讓他跟著來,而是派遣修為更高的長老隨行,這樣既不會顯得失禮也可以保障謝遙的安全。
可是謝遙拒絕了御獸宗的提議,理由是如果他請陸行淵不成,就帶著沈熾親自去一趟妖族,求見琅煌。?
謝家老祖親自出面都說不服琅煌,沈熾覺得自己更不可能,但謝遙就是確信他可以。
那一瞬間,沈熾這些年所見所聞的疑惑豁然開朗,他這個身份和謝陵之間一定有著非常特殊的關係,特殊到謝陵願意為了他對抗琅煌。
沈熾後來又仔細想了想,特殊的真的是這個身份嗎?還是讓這個身份誕生的人?在陸行淵給他的記憶里,關於謝陵的部分看似完整,實際抹去了那些存在在別人口中的親密。
那仿佛是一個不能給沈熾觸碰的秘密,獨屬於陸行淵。
加上今日謝遙又來求陸行淵相助,陸行淵沒有拒絕,沈熾心裡已經有了預感。
「尊上,你和謝陵之間真的只是師徒嗎?」沈熾不是有話會憋在心裡的類型,面對陸行淵,他乾脆地說出自己的困惑。
陸行淵給他斟酒,反問道:「你以為呢?」
濃郁的酒香飄散在二人之間,酒的味道讓這場談話少了嚴肅和緊張。沈熾撓了撓頭,面上浮現少有的猶豫之色。
要說他心裡沒有想法,他自己都不相信。他經歷過戰爭,失去了一切,他有權去怨恨當年的那些仇人,任何人都不能代替他原諒。如果是以前的他,反對的話只怕不過腦就已經說出來。
但這些年他一直留在人族,和那些人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。
「我不理解。」沈熾只說了四個字,卻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。不管是這份感情,還是陸行淵的選擇,他都不太理解。
陸行淵面帶笑意,能夠聽見沈熾心裡真實的想法他很開心。他和謝陵的事早晚要給魔族一個交代,沈熾也必然會知道。他今天願意問出來,而不是悶在心裡,就是願意聽聽陸行淵的想法。
「謝陵過去的處境就是我的縮影,只不過他有我。我把他從皇城的困局中帶出來,又把他拖入我的困境。我們是兄弟,是師徒,是仇人,也是……」陸行淵頓了頓,把酒遞給沈熾,剩下的兩個字說的格外清晰:「戀人。」
陸行淵帶笑的眼底沒有玩笑之意,他是如此認真又鄭重地向沈熾解釋。他和謝陵之間是複雜的關係包裹著複雜的感情,從頭到尾就不是簡單的幾句話能說明白。
他們始於算計的相遇,利益和威脅相互交錯,是救贖也是深淵,彼此纏綿在痛苦中。一世是血和仇恨,一世是愛和相守。
沈熾接酒的手一顫,抬眸看向陸行淵。戀人這兩個字在世仇中顯得突兀又沉重,沈熾的心跟著下沉。他斂了笑意,兩道眉皺起來,默不作聲地灌了一大口酒。
祝福他說不出口,質問他也說不出口,過了許久,他才輕聲問道:「其他人會怎麼想?」
沈熾無法評價這段感情,站在他的角度,他最終能問出口的就是陸行淵打算怎麼面對其他人,他們不可能裝作無事發生。
陸行淵笑了笑,沒有正面回答沈熾這個問題。他和謝陵飄零一世,這輩子他有了歸屬,自然也希望他的歸屬能成為謝陵的歸屬。
「我走了我爹的老路,但我相信不會是一樣的結局。」
懷竹能夠成為魔族的情報頭頭,本就長袖善舞,能說會道。她名義上是帶謝遙領略魔族風光,實際就是從謝遙嘴裡套話,謝遙防不勝防,等反應過來時,自己已經透露給懷竹不少消息。
懷竹性情溫婉,看人時一雙剪水秋瞳柔情似水,謝遙想帶聲惡氣都覺得自己過分。最後實在是招架不住,連聲告退。懷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,客客氣氣地把人送到客房。
謝遙推門而入,面對靜悄悄的院子不禁長舒一口氣。懷竹要是繼續問下去,他都怕自己兜不住,讓人察覺到另一個私心。
謝遙下意識地喊了一聲白師弟,沒有人回答。不同尋常的安靜讓謝遙心裡一緊,正當他以為沈熾出了什麼事時,一道敲門聲在身後響起。
寂靜的庭院,朋友不知所蹤,突如其來敲門聲著實把謝遙嚇了一跳
。他心裡一瞬間轉過很多念頭,很快又鎮定下來,轉身開門。
門外站著陸行淵,而他肩上是喝醉的沈熾,謝遙還沒開口就先聞到撲面而來的酒氣。他剛剛放鬆的心再度提了起來,懊惱自己不應該留沈熾一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