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宮中設宴,謝遙下半夜才跌跌撞撞地回府。除了貼身的侍衛,他沒有驚動任何人。他在院子裡走的東倒西歪,臉上的神情有些難看。
陸行淵就在他的院子外面等人,凌亂的風中,謝遙憑著最後的一絲理智認出陸行淵臉上的惡鬼面具,青面獠牙。他打了個激靈,酒意醒了幾分,低聲道:「白澤?」
陸行淵頷首行禮,詢問道:「宮裡發生了什麼?你看起來不太高興。」
「跟一群心懷鬼胎的兄弟坐在一起,那有什麼高興可言?」謝遙揉著額角,壓下心頭反胃的衝動,他輕拍胸脯給自己順心,自嘲冷笑道:「我有些時候都不明白,我為什麼要去執著仙皇之位?我們每個人明明都能有不一樣的選擇,但總是走不出去,兜兜轉轉又繞回來。」
謝遙打了個酒嗝,腳步虛浮地靠在涼亭的椅子上,月色讓他的神情透出幾分悲涼。
陸行淵上前遞上手上的錦盒,安撫道:「人世間有太多的身不由己,有些事你不想做,也必須去做,不僅是為了欲望,更是為了責任。」
第九十六章
皇朝,仙界唯一的遺民統治下的王國。他們維持自己的政權,也維護百姓的利益。在謝道義之前,繼承者並沒有那麼麻煩。他們人數少,擇優而選,膽識修為,品行才情缺一不可。
在謝道義之後,因為他有著眾多的子嗣,選擇權不再單一,那些享受著這個國家供奉的皇子,或是為了權利滿足欲望,或是為了責任心懷天下,不可避免地全部捲入其中。
王座是權利的頂峰,是修為之外,被萬人敬仰的另一條捷徑。它就算布滿荊棘,也充斥著誘人的魅力,讓人難以抗拒。
謝遙曾經也很清醒,知道那個位置遙遠危險,但司文的死刺激到了他,讓他在明知不占優勢的情況下,還選擇去捲入周旋。
欲望的口子一旦打開,就沒有那麼容易收攏,這條路註定不會一帆風順。倘若想要放棄,那最初就不該開始。既然已經站在賽道上,痛苦茫然後還得站起來,繼續向前。
謝遙很清楚,他沒有退路,因為就算他現在選擇退出,那些人也不會輕易放過他。他要是現在就倒下,不僅對自己不負責任,也是對跟著他的這些人不負責任。
陸行淵不怎麼會安慰人,他陪謝遙在院子裡坐了半宿,直到謝遙重新振作起來。
謝遙拿著他給的錦盒,搖了搖,道:「這是給我的?」
陸行淵頷首道:「一個你熟悉的人讓我交給你,他說你看了就什麼都明白了。」
謝遙露出了疑惑的神情,畢竟在他和陸行淵之間,他們共同熟悉的人只有謝陵。除了謝陵外,謝遙想不到還有誰會通過陸行淵轉交東西。
謝遙不以為然地打開錦盒,已經清醒的金蛇支起頭顱,吐著蛇信,一雙碧綠的豎瞳直勾勾地盯著他,冰冷的視線里充滿了警惕。
謝遙的眼前一陣眩暈,那點不在意轉變成了震驚,他錯愕地看著手上發怒的小蛇,眼底是驚詫和難以置信。
「司文……」謝遙捧著蛇,猛地抬頭看向陸行淵,渾身的酒意散的一乾二淨。之前陸行淵和他提起司文的時候,他就有所懷疑,但是因為被其他事情打斷,他沒來得及問。
現在陸行淵把司文的契約□□給他,證實他確實知道司文的存在。
「你怎麼會有這東西?他在哪兒?」謝遙聲音發顫,壓抑的思念如同潮水般湧來,那個同他把酒言歡的青年模樣逐漸在腦海中清晰,他心中酸澀不已,一時有些繃不住情緒。
他修行御獸宗的功法,自然也知道契約獸還在,司文肯定還活著。可是為什麼那麼多年過去了,他一直一直都沒有出現?
謝遙捧著盒子,像是如獲珍寶,金蛇嗅到他身上的氣息,狂躁的情緒也逐漸安靜下來,纏繞在他的手腕上,態度親昵,完全沒有面對陸行淵時的凶煞。
陸行淵提醒道:「他一直都在你身邊。」
謝遙一怔,他低頭看著手腕上的蛇。蛇也在看著他,豎瞳里沒有人類的感情,渾身更是冰涼無比。
謝遙嘴角扯出一抹笑,卻像是在哭一般,他撫摸著金色的鱗片,喃喃道:「原來如此。」
靈寶留住了司文的生命,同時也剝奪了他的人生,把他變成了一個怪物。他還活著,卻是以非人的方式活著,他那麼愛熱鬧,被推進孤獨的裂縫,他該有多痛苦?
「他恨我嗎?」謝遙問道,他捧著摯友的新軀體,卻不敢問一聲安好。
陸行淵斟酌了一下,道:「師兄放心不下你。」
謝遙的喉嚨里發出一聲泣音,司文從來就不怪他,他擔心他,變成這個古怪的樣子也想回來陪著他。
謝遙深吸口氣,抹了把臉,把金蛇攏入袖中。他看向陸行淵,神情溫和,司文的師弟就是他的師弟,保護的話不需要翻來覆去地掛在嘴上,而是放在心上,實踐在行動中。
謝遲出關,謝陵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從宮裡出來。謝遙之前說給他的謝禮派人送到他手上,他興致缺缺地收下,詢問關於陸行淵的近況。
陸行淵在加固自己的身份,讓它變得更加完美。
因為司文的緣故,謝遙對他很好,而他不驕不躁,那些客卿也不會刁難他,他在謝遙府上站穩了腳跟,為了周全他順便去御獸宗的落腳點登記了身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