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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拋棄的這十年,年幼的陸行淵被一頭白狼撿到,養大。
白狼是狼群的頭領,但隨著她逐漸衰老,新的狼王頂替了她的位置,新狼王不接受陸行淵這個異類,白狼就帶著他和自己的孩子一起離開族群。
白狼老了,狼崽們嗷嗷待哺,陸行淵承擔了捕獵的工作。和狼群的生活讓他的語言能力嚴重退化,他的行為舉止也傾向於野獸,茹毛飲血,獸皮裹身。
在被天衍宗抓走前夕,白狼自然死亡,她把自己的孩子託付給陸行淵。天衍宗抓走陸行淵時,也帶走了那一窩狼崽子。
野獸對危險有著超乎常人的直覺,陸行淵知道來者不善,他反抗掙扎,即便沒有地修行過,他的天賦也讓他在捕獵中學會很多能力。
只是那樣的力量太過弱小,他被關進了天衍宗給他準備的小黑屋。
他的身份很微妙,看著他那張和陸晚夜相似的臉,天衍宗對他的處置產生了分歧。知曉內情的那些人圍坐在一起,他們中一部分選擇殺人取骨,永絕後患,另一部分則擔心取骨再生史無前例,萬一失敗了,他們就會一無所有。
兩撥人馬唇槍舌戰,誰也不肯退步。
「他可是陸晚夜的種,你們留著他就不怕養虎為患?」
「陸晚夜死的時候他才多大,他知道什麼?」
「他現在不知道,將來也會知道。讓他留著道骨,萬一他突破了,我們所有人都得死!」
「不僅是道骨,他體內還有魔魂,確實很危險,我們不能因為婦人之仁給自己留下心頭大患。」
「宗主,既然雲棠不在,那就你來拿個主意吧!」
爭論不休的眾人把目光轉向一言不發的宗主,輕袍道人搭著拂塵,身背長劍,仙風道骨。
他眼眸半闔,在眾人的催促下,沉聲道:「我們沒有時間來等下一個天生道骨了,不管他是虎還是狼,只要拔下他的尖牙利爪,一樣可以為我們所用。」
在場的人面色微變,宗主這話就是要留下陸行淵。
「會不會太冒險?」
宗主道: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?他要是塊硬骨頭,就把骨頭一塊塊敲碎,他要是敢亮出利爪,就把爪子一個個拔下來。給我一點點地熬,慢慢地敲打,我就不信馴服不了他。」
「那魔魂呢?」
宗主目光冷酷:「殺!」
道骨可以取,魔魂可以剝離,天衍宗做出的是對他們極為有利的選擇。他們用熬鷹的態度,一點點地消磨陸行淵的意志力。
在那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小黑屋裡,陸行淵的手磨出了血,他想要逃出去,可是無濟於事,指甲斷裂,聲音被吞沒,他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,他陷入了絕望,就在他想要自我了結之時,黑暗中照進來陽光。
因為他的身份不適合讓太多人知道,宗主決定親自馴服他。
他先是懷柔想要陸行淵心懷感激,但是陸行淵記得他的臉,在戰場上,他也是殺死陸晚夜的人之一。
陸行淵心中遺忘的仇恨被勾起來,魔魂的力量讓他變得憤怒,狂暴,兇狠,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敵人。
他咬傷了宗主,從他的手背上撕下一塊肉來,宗主看著血流如注的手,又把他丟進了小黑屋。
陸行淵在屋子裡發狂,發泄的方式近乎是自虐。
宗主沒有管他,關了個三五天就把他放出來一次,看他有多少反抗的力氣。如此循環反覆,一點點地消磨他的意志。
飢餓讓陸行淵近乎虛脫,除了生理上的痛苦,心裡上更是承受巨大的折磨,不安,恐懼,彷徨,孤獨……
他常年和狼群生活在一起,本來認知上就和正常人有偏差,在這樣的折磨下,心理一度崩潰。
宗主每次都挑著他奄奄一息的時候來,直到他不會再反抗,才讓人給他端去吃食。
起初是清淡的米粥,讓他適應,也在適應的過程中學習人類的生存方式,改掉獸性的一面。後來就是一碗肉羹,他只讓陸行淵吃,卻不說那是什麼。
陸行淵很聰明,他學得很快,他把自己的兇狠都隱藏起來,他知道的,要想逃出去,就得先恢復體力,把身體養好。
他裝作被磨掉利爪的樣子,變得很乖很乖,然後找到機會逃出去。
只是他失敗了,他被宗主抓回來,扔回院子。他不再隱藏眼神里的凶光,怒視著自己的仇人。
他害怕,他恐懼,可他的內心無堅不摧。碎掉的骨頭可以重生,磨掉的爪子也能長回來,只要他還有一口氣,他就要咬斷敵人的咽喉。
宗主摸了把被他咬傷的脖子,掐著他的喉嚨,眼神冰冷:「孽種就是孽種,我要的只是你的道骨,本來也沒想做的那麼絕,但既然你和你爹一個樣,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。」
陸行淵抓著宗主的手對著他又踢又打,宗主將人甩出去,揮出兩道劍訣穿透陸行淵的手臂,將人釘在牆上。
「這些天,你是靠什麼來反擊我呢?靠你體內骯髒的魔血?還是那道狂妄自大,目中無人,不懂謙卑的魔魂?你是如此的狡詐,卑劣,暴戾。」
宗主走到陸行淵面前,他抬起少年的臉,神情猙獰道:「不過沒關係,我知道如何將魔魂從你身上剝離,只要沒了那道魂,你身體裡留著的就是你娘給你的一切。」
陸行淵兇狠的眼神有了一瞬的茫然,娘這個字對他而言,已經陌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