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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夢終究是夢,它有多美好,折射的現實就有多殘忍。
雲棠深吸口氣,但還是壓不住內心陣陣翻滾的刺痛:「如果可以,我也希望一切如同你的夢一般,可虛幻的東西終究不夠長久。」
雲棠的聲音帶著顫音,那是極力掩蓋的心酸和痛苦。她走入這輪迴,她看到夢裡的一切,陸行淵想要的又如何不是她嚮往的?
可她從來不敢做這樣的夢,她怕夢裡得見故人,一切就要付之東流。
「娘?」陸行淵的聲音有些失真,破碎的聲響連綿不絕,遊動的黑暗吞噬的速度更快。懷裡的謝陵漸漸失溫,陸行淵慌了,痛苦道:「娘!」
那一聲哭喊透著絕望,雲棠頓時心如刀絞,眼裡蒙上一層水霧。
「阿淵,看著我,聽我說,這一切都不是真的,它只是你的夢。」雲棠往前,她在陸行淵跟前蹲下身,頭上珠翠搖晃,不是陸行淵熟悉的海棠簪。
她伸出手,不熟練地抱住陸行淵,輕撫他的後背,聲音急促道:「謝陵快不行了,就算是為了他,你也得醒過來。」
陸行淵一陣耳鳴,雲棠的聲音忽遠忽近,落在他後背的那隻手是那麼的溫柔,就像小時候哄他睡覺一般。
他不禁想要留住這份溫情。
「娘,別走。」陸行淵伸手抓住雲棠的衣袖,眼裡不知何時布滿了淚水,他的身形不斷地縮小,變成兩三歲的模樣,懷裡摟著的是血淋淋的狼崽子。
他一臉的懵懂純真,大眼睛忽閃忽閃,淚眼汪汪地抓著雲棠,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。
雲棠呼吸一滯,她搖了搖頭,不斷地在心裡告誡自己只是幻想。四周的黑暗不斷逼近,他們所在的位置也要消失了。
雲棠咬咬牙,狠下心道:「陸行淵,你給我振作起來!你還想不想救你爹?」
抓著雲棠的手一顫,忽然鬆開了,坐在雲棠面前的是長了一隻魔角的青年,他眼裡還含著淚水,眼神已經變得冷漠。
他打量著雲棠,喉結滾動,似乎想說什麼。
雲棠鬆開他,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,確定他清醒後暗暗鬆了口氣。四周的黑暗停止了,陸行淵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。
雲棠一怔,知道陸行淵是要醒了,而她借來的身體也即將消失。
在一切消散之際,雲棠察覺到虛空中的某樣規則變得鬆懈,她心念一動,叮囑道:「天地只是騙局,離開這裡,不要被……欺騙……」
後面的話含糊不清,被黑暗所吞噬。
沉重的,濃郁的黑暗擊破了陸行淵身上的光罩,纏繞在陸行淵身上,他睜開眼,暗紅色的眸中掠過一抹暗芒。
黑暗漫過他的頭頂,無塵的力量被擊退,他大半個身體被拖入身後的輪迴,眼看他就要被惡念吞噬。
守在外面的白飛龍皺了皺眉,他握著手裡的劍,在思考在權衡。
黑暗裡,謝陵的身體一片冰涼,陸行淵猛然清醒,抬手掐訣,深入丹田的破厄感受到他的召喚,從他的體內飛出,原本被壓制的靈力瞬間暴漲。
轟隆,天地間傳來一聲悶響,雪白的劍光刺破黑暗,陸行淵從漩渦中脫身,如同一柄鋒利的寶劍穿透眼前的黑暗。
不管是白骨組成的鐵鏈,還是那些纏繞不善的惡念都在這一刻失去了目標,飽含殺意的劍氣將它們貫穿,悽厲的慘叫響徹雲霄。
凌玉塵打了個寒顫,只見黑霧如同冰雪般快速消融,攜裹著二人的優曇花退回到無塵的體內,無塵的身體失去依託般,從黑暗中急速下墜。
白飛龍正欲搭把手,不想身側的青年比他更快。凌玉塵調動靈力,閃現到無塵身邊,伸手接住他下墜的身體。
優曇花消失,黑色的紋路卻沒有從無塵的身上消散,他全身冰涼,雙眸禁閉,連呼吸都變得微弱。
凌玉塵沒由來的心慌,抱起無塵飛回白飛龍身邊,顫聲道:「白前輩,求你救救他!」
白飛龍並指點在無塵額上,一股精純的靈力瞬間注入他的體內,蒼白的臉色逐漸紅潤,身上的黑紋也在散去。
「他只是有些脫力,不嚴重。而且看他的樣子,應該早就習慣這樣的吞噬。」白飛龍好心提醒凌玉塵,目光在二人之間轉了一圈,意味深長。
凌玉塵的身體僵了僵,那句早就習慣這樣的吞噬直直地灌入耳中,他一時便什麼也聽不見了。
他以為無塵是為了幫陸行淵才變成這樣,卻不想這才是他的本貌。
懷裡的人□□一聲,緩緩睜開眼。
凌玉塵連忙回神,關切道:「無塵,你感覺怎麼樣?」
熟悉的聲音讓無塵瞬間清醒,看清在眼前晃動的這張臉,他剛剛有了點紅潤之色的臉瞬間又白了,但他還是擠出了一個笑臉,道:「你怎麼會在這裡?」
話語裡潛藏了幾分不安和忐忑。
凌玉塵想到他剛才的模樣,料想他不願自己知道那些事,便把有些話咽回去,恢復一貫的不著調,道:「朋友有難,我說什麼也得兩肋插刀。幸好路上遇見白前輩,知道他是來救人,我就跟著來了。」
凌玉塵看向白飛龍,感激地笑了笑。白飛龍微微頷首,在他身上沒有那種世外高人的倨傲,反而很平和。
「你都不知道,剛才情況十分兇險,我在黑霧外面什麼都看不見,是白前輩進去把你們救出來的。」凌玉塵面不改色地說著謊話,末了還不忘調侃無塵:「你不是說自己有把握嗎?結果到頭來還是靠我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