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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陵不知道陸隱川渡劫是真是假,他往這裡面添了一把火,煽動眾人沒有完全消散的恐懼:「師宗主修為高深,當然不怕這區區渡劫雷雲,但是諸位也不怕嗎?」
謝陵話音剛落,銀色的閃電劃破天際,雷鳴震天,大地輕顫,山間的風變得狂暴,四周飛沙走石,塵土翻滾。
陸隱川和謝陵隔空對望,眼底笑意淺淺,謝陵目光微閃,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輕握,扭頭看向他處。
陸隱川御劍在側,周身的氣韻在這一刻毫無保留地攀升,大乘中期,大乘後期,後期巔|峰……
恐怖的氣息如同潮水一般奔涌而起,加速了頭頂雷雲的凝聚,雷雲的紅光又多出一圈紫色,三色雷雲,確是渡劫期無誤。
剛剛才被師無為安撫的眾人又躁動起來,他們已經能感受到那股讓人頭皮發麻的威壓,猶如利劍一般懸在頭頂。
陸隱川很淡定,他張開手掌,手中凝聚一股紛亂駁雜的氣息,這是剛才那些人攻擊他的靈力餘波:「渡劫而已,能有諸君相伴,實乃平生快事。渡不過也沒關係,十八年後,大家又是一條好漢。」
狂風之下,陸隱川衣袂飄飄,長發紛揚,眉眼間儘是瘋狂之色。此時此刻,他比這天上的雷劫更讓人唇齒生寒。雷劫劈不劈,全在他一念之間。
「破厄劍尊,使不得,我等願為你效犬馬之勞,只求你離開這裡。」有人臨陣倒戈,如果剛才他們還想著留下陸隱川,那此刻只想跪求他快點走。
陸隱川看向師無為,幽幽道:「我生是天衍宗的人,死是……」
「夠了!」劫雲濃如墨色,四周快要伸手不見五指,師無為聽見陸隱川說話就頭疼,額角突突狂跳,打斷陸隱川的話道:「你本來就沒有拜入天衍宗,教導你的人是太長老,你們也並非師徒。從今往後,天衍宗和你再無瓜葛!你也記好了,天衍宗從不受迫於人,今日之恥,來日必將百倍討還!」
天衍宗討伐陸隱川不成,反而被人逼到妥協,這是開宗立派以來,從來沒有過的事。不僅師無為這個當宗主的面上無光,天衍宗的聲望也會被拉下一大截,仙門之首的位置搖搖欲墜。
師無為是恨不得現在就弄死陸隱川,可他也不敢賭這雷劫的威力。
陸隱川料到會是如此,揚聲道:「今日且退,我與天衍宗恩斷義絕。我於天地,無父無母,我於此間,無親無故。」
陸隱川的目光落到雲棠身上,他的母親隔著高樓和他遙遙相望,面上無悲無喜,無念無愛,她總是如此,冷淡地讓人想要從她身上得到一點溫情。
前世今生,陸隱川能記起痛苦無助時她溫柔體貼,也不會忘記她為權勢以他為刀。
他前世過不去這個坎,不肯渡劫,陷入囚籠之內,被鐵鏈所縛,無力掙脫。雖是身在天光之下,受萬人敬仰,卻常常行與黑暗之地,滿身血污。
最終他是借謝陵的手從那狹窄的囚籠中脫身,他無力擁抱所愛,以酷刑償還生恩。
這一世,他誰也不欠。他斬斷了雲棠用來控制他的親情,以自己的力量飛出囚籠,羽化新生。
蒼穹之上,雷劫如同化不開的濃墨,奔雷游|走間,煞白的天光晃的人心驚膽戰。
陸隱川收回目光,散去手中的氣息,御劍而起。驚雷就在他身後,雖然他同這天地比起來是那麼的渺小,但他鐵骨錚錚,寧死不屈,讓人膽寒也讓人敬佩。
這一刻,無人再敢攔他,就連天衍宗的護山大陣也為他關閉。他御劍揚長而去,不管能不能度過這場雷劫,他都將在天地間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。
縱然他如今成了魔子,不再是大家熟悉的破厄劍尊,也有人控制不住被他勾起的熱血,心生嚮往。
雷雲離開天衍宗的上空,天光重回大地。面對戒律台的一地廢墟,眾人久久無言。
過了好一會兒,才有人出聲道:「你們天衍宗是不是該給我們一個解釋?」
陸隱川走了,但陸隱川留下的爛攤子還沒完。
師無為憋屈極了,這會兒正在氣頭上,聞言怒道:「你們不都看見了,聽見了,還要什麼解釋?」
「當然是你們隱瞞陸隱川身世的解釋!當初為了對付陸晚夜,我們各方傾盡全力,誰能想到你們天衍宗竟然背刺了我們兩百多年。」
「放屁,我們當時根本就不知道他還活著!」師無為頭疼欲裂,爆了粗口:「我們以為他死了才沒說這事。」
當年大戰混亂殘酷,陸隱川一個兩歲的小孩子,就算死在戰場上也很正常。
師無為自知理虧,避重就輕。
但明顯大家不吃這套,有人怒道:「你別轉移話題,我們問的是為什麼不告訴我們雲棠夫人和陸晚夜有孩子?別人也就罷了,雲棠夫人你到底嫁沒嫁過人,生沒生過孩子,你自己不清楚嗎?你和陸晚夜逢場作戲,還假戲真做不成?」
刺耳的聲音在高樓上徐徐傳開,陸隱川剛才沒提自己母親半個字,一些小輩並沒有聯繫到雲棠身上,此刻露骨的話一出口,不少人倒吸一口涼氣,瞠目結舌。
謝陵瞳孔驟縮,他從不知道陸隱川和雲棠是這樣的關係,那謝遲就是陸隱川同母異父的親弟弟,可謝遲對陸隱川……
謝陵再一次想起陸隱川臨死前的笑意,心臟抽痛,挺直的耳朵耷拉下來。這一刻,他有點明白了,被親生母親當成利用的棋子,一次又一次,豈不是窒息而痛苦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