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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陸行淵不曾在夢裡見過的人,身著淡雅的黃色長裙,雲鬢簪花,雍容華貴,看上去頗有威嚴,陸行淵曾聽宮人稱呼她為湘夫人。
她看見陸行淵微微點頭,目光落在謝陵身上時,不由地秀眉輕挑,似有慍色。
陸行淵不知敵友,下意識地又把人往身後藏了藏。謝陵乖乖地任他擺布,看著他的側影,目光幽深。
雲棠走到陸行淵身邊,握著他的手引導他收回劍氣,上下查看一番,確定他沒有受傷後,詢問道:「怎麼回事?」
雲棠了解自己兒子,他雖是獨子,被他們一群人寵著長大,但從不是恃寵而驕的性子,做事有條理知分寸,一向友善待人,不會輕易和人起衝突。
自己這道劍氣交給他多年,他都不曾使用,今日怒而揮劍,一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。
想到這裡,雲棠的臉色就更冷了,看向謝道義的眼神都透露著不善。
謝道義同樣被劍氣吸引而來,看到眼前的一地狼藉,目光在兩位皇子的身上頓了頓,心裡多多少少有了答案。
他那些兒子是什麼德行他再清楚不過,平日對他們的管教都是睜隻眼閉隻眼,沒想到今日舞到不該得罪的人頭上。
謝道義心生不悅,面上還是一貫的謙遜有禮,在雲棠面前維持翩翩風度,不失威嚴地問陸行淵:「可是我這兩個不爭氣的兒子多有冒犯?」
眼前這個仙皇比之夢裡那位要順眼很多,但陸行淵還是本能的不喜歡他,即便他看在雲棠的面子上,對陸行淵笑意溫和,陸行淵也沒有被外表騙過去。
面對他的詢問,陸行淵沒有先提謝陵,而是直白道:「我自小體弱,不能修煉,爹娘都沒說什麼,兩位殿下卻看不過眼,說我形同廢物,不過爾爾。」
此話一出,雲棠當即變了臉色。因為道骨和魔魂不兼容,陸行淵無緣修道,這是他的遺憾,也是雲棠和陸晚夜心中的痛,平日裡大家都默契的不會提及這件事。
謝道義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,只對陸行淵不能修煉有所耳聞。見雲棠生氣,連忙讓人把那不爭氣的兩個兒子抓過來,讓他們給陸行淵道歉。
看著謝道義難看的臉色,本來還打算掙扎一番的二人不情不願的低頭。
陸行淵沒有接受,道:「兩位殿下該道歉的人不是我,而是這個孩子。」
陸行淵適時把謝陵從身後牽出來,他本是轉入此地偶遇謝陵,理應不知謝陵身份,便乾脆裝傻到底。
「我知道兩位殿下身份尊貴,但也不應該欺負這個無父無母的可憐孩子,燒了他的頭髮不夠還對他拳腳相加,更是在我阻止後,夥同身邊的世家子弟要打死這孩子,故意恐嚇我要扒了他的皮。」
陸行淵的聲音起初還算平靜,漸漸地就變得激動起來,說到最後更是義憤填膺,完全就是打抱不平的模樣。
「身體髮膚受之父母,他淪為孤兒已是世間哀事,兩位殿下又何必咄咄逼人?他爹娘若是泉下有知,該多難過?」
陸行淵曉之以理動之以情,說到不幸之事更是對兩位皇子投去鄙夷的目光,對他們的行為感到不恥。
謝道義知道自己兒子的德行,心裡對這些控訴大概有底,但當看到陸行淵帶出來的人是謝陵時,他的臉色變了又變,十分精彩。
陸行淵身量高,衣袖寬大飄逸,加上他有意遮掩足以蓋去謝陵的身影,所以一開始雲棠和謝道義並沒有注意到他身後的孩子是誰。
謝陵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,不合身的衣服因為拉扯而顯得凌亂,敞開的衣襟能看見削瘦的鎖骨,頭髮長長短短,發尾捲曲,能明顯看見被火燒焦的痕跡,臉上還有半乾的淚痕,一雙眼睛紅紅的,像只被欺負慘了的小兔子,又狼狽又可憐。
他被陸行淵護著,不敢去看謝道義的臉色,緊緊地抓著陸行淵的手。
雲棠見他膽怯,心生憐惜,也不管謝道義高不高興,斥責道:「恃強凌弱,非君子所為!」
兩位皇子知道雲棠的身份,不敢造次。
謝道義的臉色又難看了兩分。
他剛想開口解釋,陸行淵就接過雲棠的話,火上澆油道:「既然兩位殿下覺得這個孩子礙眼,不如讓我把他帶走。我一直想要個玩伴,看到這個孩子的第一眼就很合眼緣,不知仙皇能否成全?」
陸行淵對謝陵的身份裝傻到底,一臉真誠地詢問謝道義。
這下子謝道義的臉色直接從難看到逐漸扭曲,他可以當這個兒子不存在,但其他人不能當這個兒子不是他的。
陸行淵是不了解情況,但周圍那麼多人,就沒一個提醒他謝陵的身份?
無父無母,這句話從陸行淵嘴裡說出來足夠諷刺。他有兒子,可他兒子沒爹。
不用深想,謝道義也知道造成這種誤會的罪魁禍首。他瞪了眼自己不成器的兩個兒子,看向給陸行淵帶路的宮人,厲聲道:「陸公子說的可是事實?」
謝道義這話模稜兩可,聽在不知情的人耳中是求證欺凌一事,聽在知情人耳中就是問旁人怎麼編排謝陵的身份。
宮人沒想趟這渾水,隱晦地看向自己的主人,見她點頭才道:「陸公子說的比較委婉。」
言外之意是兩位殿下的話更難聽,陸行淵身為一個有著良好教養的公子哥,他說不出口。
謝道義頓時面色鐵青,背在身後的手緊了又緊。他覺得面上無光,像是被人給了一巴掌,臉上火辣辣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