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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上山川涌動,河流盡現,有人世的萬里風光,也有冥道的屍山血海。
在無數的景色後,是輪迴的一角,殘破又充滿死亡的氣息。陸行淵靠的近,受到一點衝擊,被震的後退兩步,他肩上的疾風不安地啼鳴,振翅飛起來,似乎想要越過這道銅牆鐵壁。
可是不管它如何飛,都沒有辦法越過去。
陸行淵調整內息,額上冷汗津津,身後傳來陸晚夜的聲音:「這才是碎片本體,要趁此煉靈。」
陸行淵回頭,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抬起手。陸晚夜閉上眼,等待陸行淵取走自己的神魂。
可是預料中的靈力沒有到來,陸晚夜聽見陸行淵的聲音,堅定決然:「無塵,攔住他!」
陸晚夜猛地睜開眼,只見陸行淵身上魔息翻滾,一道高大的魔影在他身後浮現。和過往那屬於天熾的魔影不同,此刻陸行淵身後的影子是他自己。
他接受過兩次始祖之血,原本的第三次變成了白飛龍贈予的輪迴,在輪迴中,他藉助始祖之血修出屬於自己的魔影。而這道魔影和他的魔魂息息相關,他要分離魔魂,就要先將魔影分出。
陸晚夜只看了一眼便猜到他的打算,陸行淵這些日子的有意迴避和減少他對外界的感知都有了答案。
陸晚夜心神巨震,想也不想地就要衝上去。
無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,但他本能地相信陸行淵,在陸行淵的話音落下後,他第一時間控制住優曇花,將陸晚夜的神魂困在其中。
陸晚夜的神魂被優曇花的結界擋回來,他被困在花內,眼睜睜地看著陸行淵對著自己的魔影落下劍刃。
「住手!陸行淵,你給我停下來!」
陸晚夜急了,抬手撞上結界,金色的光壁蕩漾出水波紋:「你的道骨魔魂早已融為一體,不可能再分出來!」
無塵從未見過陸晚夜如此惱怒的模樣,他記憶中的陸晚夜一直是穩操勝券的優雅從容。
他有些心慌,總覺得這不是一件好事。
陸晚夜轉頭盯上他,嚴肅道:「無塵,放我出去。」
無塵猶豫道:「我……」
「別聽他的,你放他出來,他會死!」陸行淵的聲音傳來,聽到那句陸晚夜會死,無塵的那點猶豫徹底散去。
他不敢去看陸晚夜的眼神,垂下頭道:「對不起。」
陸晚夜一怔,另一邊陸行淵的劍氣刺入魔影,他的身體同樣會受創,他忍著劇痛,分辨出體內屬於魔魂的氣息,將他一點點剔除。
分魂的劇烈疼痛讓陸行淵面色發白,額上青筋暴起,他咬牙壓抑著喉嚨間的□□,卻也止不住身體的痙攣。
離他最近的柳雲湘察覺到不對勁,急切地問道:「這是怎麼回事?」
陸行淵疼的說不出話來,陸晚夜閉上眼,於心不忍。
「東皇鍾需要一個器靈,而我之所以神魂尚在,就是為了成為東皇鍾器靈。可是阿淵不願意傷害我,他要將自己的魔魂從體內剔除,用自己的魔魂來替代我。」
事到如今,陸晚夜不再隱瞞,他無法打破優曇花的禁錮,痛苦道:「阿淵和顧訣一戰本就有傷在身,分魂對他而言就是九死一生。小塵,你們情同手足,你忍心看著他死嗎?」
無塵搖頭,一邊是自己的朋友,一邊是自己敬重的人,不管是哪一個出事,他心裡都不好受。
他夾在中間難以抉擇,艱難道:「一定要你們的神魂才行嗎?」
東皇鍾需要器靈這件事,陸行淵之前完全沒有給他們透露過。想來是他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局面,所以才一直隱瞞。
「器靈短時間內不會有意識,只能憑藉本能行事,我們父子二人,血濃於水,用我的神魂是保證東皇鍾能徹底認主。」
陸行淵的劍氣一次次落下,他身上開始滲出血珠,魔魂的剔除比他想像的還要艱難,眼下不過是分離了一點,他就有些扛不住了。
可他聽見陸晚夜的聲音,一想到要用陸晚夜去換,那些痛就不算什麼。
陸晚夜眼看著他的魔影在顫動,眼底滿是心疼之色:「陸行淵,你到底在固執些什麼?你沒了魔魂,生死難料,到時候你打算讓誰去融合東皇鍾?」
陸行淵依舊沒有出聲,但在陸晚夜說完話的一瞬間,似乎他們在場的人心裡都有了答案。
陸行淵可以做的事,無塵和柳雲湘加起來也可以做。陸晚夜自己留的後手,成了陸行淵揮向自己的刀。
陸晚夜怔住,憤怒和驚懼在這一瞬間席捲他的內心,衝散了他一直以來的冷靜,他近乎是憤怒的咆哮:「陸行淵,我再說一次,給我停下來!你會死的!」
陸晚夜一拳砸在優曇花的虛影上,層層金光瀰漫,他的力量被抵消,仿佛是嘲笑他無力的反抗。
「都是死,為什麼不能是我死,而一定是你?」陸行淵喘息著,緩過那一陣陣的劇痛,顫抖著回答。
陸晚夜聞言面色一僵,他垂下眼,單手撐著優曇花的結界,低落道:「我早就死了啊……早在兩百多年前,我就已經死了!不是要你犧牲我,而是這一切早已註定。」
再怎麼異於常人,擁有不散的神魂,也改變不了陸晚夜早已死去的事實。陸行淵不願意接受,是他心裡存了一絲復活陸晚夜的僥倖。
如果沒有雲棠給的肉身,他或許會有動搖,會妥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