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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陵抿唇,抬手想要推開陸行淵的手掌,就聽見陸行淵道:「小狼,你是怎麼死的?」
謝陵的手僵住了,他抬眸看向陸行淵,心裡閃過無數個念頭,最終只剩一句:他是什麼意思?
陸行淵摸摸他的頭,然後握住他舉起來的手,把他白皙的手指攏入手掌中,繼續道:「我死了以後,發生了什麼?」
這一次謝陵聽明白了,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,看向陸行淵的眼神充滿了詫異和難以置信。他想把自己的手從陸行淵的掌心抽出來,可是陸行淵握的很緊,他拼命地掙扎,手腕被握出紅痕。
他仿佛回到陸行淵死後,獨自面對那間充滿他氣息的宮殿,像個活死人一樣穿梭在庭院中,用幻覺用記憶來麻痹自己。
陸行淵用死來解脫,他卻還困在哪裡,像個瘋子一眼,就算製造無數的鮮血也填補不住內心的缺失。
重生後,陸行淵變得不一樣了,他以為一切可以重來。所以在知道陸行淵的身不由己,窺見他前世的苦楚後,他藏起前世的暴戾,兇狠,殘忍,讓陸行淵以為他很乖,很懂事,不會惹麻煩。
他自以為做的很好,可他卻不知道,陸行淵同他一般,經歷了一世。
他手上沾染的每一滴血,陸行淵都知道來歷。
這一刻,他有些慌了,夢境搖搖欲墜。
陸行淵心裡一緊,握著謝陵的手更不敢鬆開:「小狼,你冷靜一點。」
謝陵看著他,神情黯淡,滿目悲慟:「我怎麼冷靜?我親手殺了你!你怎麼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?」
夢境隨著謝陵的心境起伏,閣樓里的一切都在發生改變,很快寬敞明亮的房間成了密不透風的暗牢,四周陰森可怖,瀰漫著濃郁的血腥味。
無數的鐵鏈想要束縛陸行淵的手腳,卻又在靠近他時猶豫不決。四周的座椅早已消失,陸行淵抓著謝陵的手腕,把人抵在牆上。
謝陵的神情無措又瘋狂,他像一頭被逼到角落的野獸,想要奮起反抗又怕自己的尖牙利爪抓傷眼前人。他貪婪而不敢索求,反而讓占有欲如同藤蔓一般,瘋狂生長,最終纏|繞住的只是他自己。
他的眼睛紅紅的,看上去脆弱易碎,讓人止不住地心疼。
陸行淵把人揉進懷裡,親|吻他的耳朵,輕拍他的後背安撫他,在他耳邊道:「抱歉,讓你一個人承受了那麼多。」
謝陵的掙扎因為這句話而頓住,他親手要了陸行淵的性命,就算陸行淵要報復他,他也沒有怨言。可事實上他聽見了什麼?他的師尊安撫著他的情緒,說著抱歉。
「是我殺了你。」謝陵重複這句話,掙脫陸行淵的控制,一把拽住他的衣襟,惡狠狠道:「你到底明不明白?」
謝陵一身戾氣,神色兇狠,眼裡的淚珠卻不受控制,大顆大顆地落下來。
有罪的人如何用無罪的態度輕飄飄地接受一切?
他寧願這是一個全新的師尊,也不想他記得上輩子的一切,記得他雙手沾滿血腥。
陸行淵抬手擦去謝陵臉上的淚珠,親|吻手指,舌尖舔過沾了眼淚的指腹,垂眸道:「苦的。」
眼淚的味道總是會讓人止不住地心酸,謝陵的眼淚更是如此。
上一世,陸行淵做出那樣的選擇,便是對自己的結局早有預料。或者說,是他一步步推著謝陵前進,就連謝陵殺他的刀,都是他親手遞上。
他以為他不回應,把感情跟著魔魂一起埋葬,就可以讓謝陵改變心意。可是他錯了,謝陵愛著那個完整的他,面對不完整的一面,他反而以為是自己被討厭。
由愛而生的恨意,終究還是回到愛本身,甚至更綿長,更痛苦。
陸行淵手指的餘溫殘留在眼底,謝陵淚眼朦朧,陸行淵的溫柔和包容讓他心裡的情緒來的更加洶湧。他拽住衣襟的手不斷收緊,一遍遍地問著為什麼?
為什麼你不生氣?為什麼你不在意?為什麼面對我這個劊子手還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?
我那麼殘忍,你也能視若無睹嗎?
「小狼,這不是你的錯。」陸行淵握住謝陵的手,掰開他的手指,再度把他的手握在手心。
謝陵掙扎了一下,見掙脫不開,乾脆任由陸行淵擺布。
陸行淵環顧密室,把人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。
上輩子的事一團亂麻,他也曾深陷其中不可自拔,解釋起來頗費功夫。但謝陵這個樣子又讓他如何忍心不說?他略加思索,粗略地解釋了他把謝陵推下懸崖後做的一切。
他被困在天衍宗的局裡,沒有辦法解脫,眼看謝陵一天天長大,藏拙又能藏幾時?天衍宗要他殺謝陵,他便將計就計。
他明白,只有死才能從局中跳出去,他讓謝陵短暫出局,再出現,他不再是任何人的棋子,而是他自己。
陸行淵給謝陵鋪了路,讓他的每一步計劃都有人接應,他為他善後,也會自己謀劃死局。
謝陵聽到這裡不由地瞪大眼,心裡一陣窒息般的難受。陸行淵說的越是平靜,他心裡就越痛苦。
他的師尊心裡是有多絕望,才會選擇向死而生?
偏偏他什麼都不知道,一味的發瘋。
陸行淵見他眸光黯淡,抬手輕揉他的耳朵,道:「天衍宗的棋局內,人人都是棋子。我想護著你,卻又走了極端,反而讓你陷入痛苦之中。我死後,你是不是自戕了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