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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一鄉上千戶人口,連三十兩銀子都拿不出來?」郁清珣倒真有兩分詫異,他知道庶民窮,但沒想他們會窮到這個地步。
三十兩銀子分攤開來,一戶只需30文。
「庶民窮苦,果腹尚且不易,何況還有春秋兩稅。」知縣躬身答著。
郁清珣沉默下來,好一會兒才問:「其他各縣也是如此?」
「若各縣不曾勸學,下縣鄉學庠序內能有一二十人便算不錯,上縣富足倒是會有百人以上。」知縣道。
郁清珣眉頭擰了下,「你這法子可能推廣?」
「能。」
「好。」郁清珣展眉確切,「將此策上疏,若有阻攔者,你可著人直稟於我。」
「是。」綠袍知縣沉穩答著,壓下隱隱浮上的激動。
郁清珣沒再多說,正要走人,餘光掃見郁棠帶著郁桉,正趴在庠序講堂窗口朝里看去。
「棠棠,莫要打擾人家,該走了。」他喚了聲。
「哦。」郁棠這才領著弟弟走來。
一群人浩浩蕩蕩從庠序出來,朝其他地方逛去。
郁棠跟在母親身邊,拉著手說起方才見聞,「這學堂跟我家的學堂不一樣……」
「怎麼不一樣?」唐窈微笑問著。
「他們桌上沒紙也沒筆沒墨……唔,這裡先生教的,我都會!」小姑娘說著,挺起小胸膛,滿臉驕傲。
郁桉牽著母親另一隻手,眨了眨眼睛,軟軟道:「我還不會……」
「等你入學就會了。」郁棠安慰弟弟,又扭頭繼續跟母親說話,「我在裡面看到昨天見過的姐姐了,那個姐姐好可憐,連鞋子都是破的,比我不喜歡的那個可憐多了,阿娘,我可以把我不穿的鞋子給她嗎?」
她口中不喜歡的那個,自是指郁長歡。
唐窈笑著撫過她髮絲,「你不穿的鞋子,她未必穿得下,想幫她的話,可以跟你爹說。」
「哦。」小姑娘立馬往前奔去。
郁清珣聽著,目光朝這邊看來。
唐窈神色如常,牽著兒子不遠不近地跟著。
第22章 溫柔
郁棠還在等他回復,見他只顧看母親,便忍不住扯了扯他衣袖,嘟噥道:「可不可以嘛!」
「自是可以。」郁清珣回過神來,低頭看向女兒,「你怎麼認識她的?」
「昨天下午你和阿娘在睡覺……」
郁清珣眉心跳了下,神色沒變化。
郁棠無知無覺地繼續說著:「我和桉弟在外面玩,遇到那個姐姐,唔,她背了好多草,看到我們,還給了我幾顆甜甜的小野果,我本來也想拿吃的給她,但她先走了。」
郁清珣揉了揉她腦袋,「不能亂吃別人東西,特別是你沒見過的。」
「可長康姐姐認識那野果啊,她洗了先嘗過後我才吃的。」小姑娘照常拍開他手,不滿道:「你把我頭髮揉亂了!」
「她給了我甜果子,我還沒回禮呢,你要記得給她新鞋子啊。」
「嗯,你先繼續去玩,爹爹待會過來陪你。」郁清珣點著頭,先將她打發。
郁棠聽話地蹦蹦跳跳回了去。
待到午食過後,返回京城的客船終於抵達。
眾人收拾東西再登上船。
郁桉郁棠在船甲板上玩了會兒,便被奶娘哄著回了房間。
大船甲板上一時安靜,只有遠風呼呼吹來。
唐窈站在船欄邊,像失神般看著船下流水——縱使逆流也阻擋不了大船開往京城。
「夫人心善,我已命人去運來布匹等物,裁剪髮放給庠序內的學童。」郁清珣走近過來,手臂抬了下,原想像往常般將人擁攬入懷,又不知想到什麼,生生克制下來。
他頎身如玉,跟唐窈並肩站在船欄邊。
唐窈看了他一眼,語音平淡,「那是棠棠心善,並非我。」
「若非夫人提點,她怎會想到找我說這事?」郁清珣聲音略輕,似比往常還柔,身體稍稍往她這邊靠了靠,目光側首看來,眼神深邃迷離,好似浮著醉人風景,格外勾人。
唐窈看著這雙眼恍惚了下。
又驀然察覺出,郁清珣今天,不,是自從上船後就表現得格外……溫柔?
唐窈回過神來,黛眉微顰,話語淺淡:「國公爺能處處想著庶民學子,為他們謀劃爭取,是他們之幸,我無可稱善之功。」
郁清珣聽著一笑,宛如尋常般道:「我並未處處想著他們,也並沒有多少在意他們,所作所為不過是受人之託罷了。」
「受人之託?」唐窈沒能理解。
在她的認知里,無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,郁清珣都是改革變法的絕對擁躉者,也正因為如此,郁國公府才會成為京中各大世家的眼中釘。
「有人將天下託付給我,望我能達成他的遺願,替他守護新法至少三十年。」郁清珣聲音平穩,眸光掠過船下湧來的滔滔河水,眼前仿佛再次浮現那個病重將死的帝王。
「他如此信任我,我總不能辜負他。」
郁清珣收回目光,眸子再落到身旁站著的妻子身上。
情愛這種東西他確實不在意,甚至還曾一度厭棄。
他曾親眼看著它給將世間最耀眼之人拉入死亡,曾看著他們歡愉美滿,到看著他們悲慘雙亡不復見。
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之事他歷來不屑,可她說不愛他了,他又妄想能回到曾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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