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妙真把嘴一歪,「有什麼好防的,就是防了她,表哥也未必就會看中我。雀香有一句話倒說得很對,選丈夫,要選看中你這個人的,旁的條件都不算數。」
心內雖然還有一點有礙自尊,但到如今,業已釋懷了許多,「算了罷,他們情投意合,我何必做那個程咬金?還不招人待見。還不如大大方方成全了他們。我還要給白池預備份體面的嫁妝呢,不過如今連我也不如從前了,想要招搖過市,那是不能夠了,就比著尋常生意人家的小姐給她裁做幾套四季衣裳,打兩副頭面,幾件家具……對,上回舅媽替我打了幾件家具呢,就給她吧,反正我也用不上了。」
她一面說,花信一面撕著桌上那些荔枝殼,將本來就七零八落的殼子撕得胭脂狼藉。
知道是勸不住妙真的,就咽下這恨,仍說邱綸的事,「你倒是成全了她。那你自己的事呢,怎麼打算?都耽誤到這年紀了,還不趁如今三爺還戀著你,趕緊答應下來。」
妙真心裡卻為難,按說她講得不錯,邱綸的確是個退而求其次的絕佳選擇。可為難之處在於一則,爹娘未必肯答應,二則,這「退」指的是如何個退法?是由安閬那裡抽身,還是從良恭這里卻步?
這兩處恐怕都是不「夠」的,她的心情,在安閬這里不夠傷心,在良恭那頭又不夠炙熱,所以都不夠有衝動叫她必須去對誰做些什麼。
她自己也很奇怪,似乎當初急於與良恭情投意合的那份緊迫變得平緩了許多,由狂風驟雨轉為和風細雨,不急不躁的,不亂不慌的,有了承擔「終不能得」的坦然。或許是這些變故令她不那麼執著了,她不知道這算好事還是壞事。
但也明白,不論是好是壞,這就是生命,沒完沒了的無奈和叵測。若想靜止下來,只能是死的那天。
她吃得累了,把腦袋欹在窗台上,歪著眼看著花信那張不停顛倒地翕動著,不停地細數邱綸的無數好處。
「若論三爺的相貌呢,和姑娘也算登對的,只是他年紀比姑娘稍小几歲。不過他自己好像是一點也不在意,何況我冷眼看來,他也是很體貼的一個人。這倒很難得。論出身,是,比安大爺略差些,可論錢財,又比安大爺好了許多。其實他與姑娘,也是門當戶對。姑娘說呢?」
因為把妙真推出去,就能緊隨其後,跟著過回從前的日子,因此花信竭力一切所能想到的言辭讚美邱綸。聽得妙真都快懷疑她們認得的是不是同一個邱綸了。
邱綸的缺點她怎麼不說?他不規矩,不端正。這二者,倒有些像良恭。不過他又不如良恭可靠,應了老人們說的「嘴上無毛辦事不牢」這話。妙真在他身上看到從前無憂無慮的自己,因而感到一份可親。
花信正說得唾沫星子橫飛,就聽見邱綸來了,人在院中大步流星喧嚷起來,「小姐,小姐?妙真!快起來!我帶你瞧瞧我那房子去。」
以為妙真在午睡,一路呼嚷著進來,看見妙真歪在榻上,腦袋欹著窗,穿一件家常雪青的對襟褂子,扎著醬紫的裙,臉飛桃色,眉染翠山,神色懶懶的,嘴唇上染得水淋淋亮晶晶的,是荔枝的汁水。
邱綸驟然心動幾回,後悔方才喊著進來,只怕吵著了她。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跟前彎腰,「你醒著啊?我以為你在午睡呢。在屋裡懶懶靠著有什麼意思?快換件衣裳,我帶你到我那房子裡逛逛去。」
妙真想起來有事問他,徐徐端起腰來,「你也常在外走動,我想問問你,良恭此去,帶了表哥的手信一封。按說表哥功名在身,即便不認得官場上的人,他們也當給他幾分薄面,不至於為難良恭吧?」
「你管他呢。」邱綸脫口便道。而後一想,不能夠這樣講,良恭是為她爹娘的事去奔走,以她的性子,自然要管。便又笑著說:「我想不會的,官官相護嘛,你表哥安閬雖還未有官職,可來日遲早是官中之人,人家沒道理去得罪他。走,你別在這里東想西想的,換身衣裳,我特地雇了頂軟轎來接你。」
妙真適才放心下來,扭頭看西屋,林媽媽與白池還沒回來,也不知哪裡去了。她橫豎閒著,心裡也願意出去逛逛,又怕惹起流言蜚語,在那裡拿不定。
花信便見風使舵,「去呀姑娘,咱們到常州來,除了找白池那幾日,可從沒逛過呢。」
原本還在猶豫,不想又看見雀香繞廊而來。自上回妙真去探望過雀香後,雀香就漸漸恢復了精神。她是什麼人?外頭再如何荏弱愀悲,骨子裡仍是爭強好勝,暗暗比著妙真,不肯輸她一點。
前日那管家從蘇州黃家帶來篤定的消息,雀香更是如同沉冤昭雪一般,一改往日頹靡,又振作了精神,專往妙真這里來。
昨日也來過,倒主動把那層窗戶紙捅破,向妙半真半假地說了那樁事,「就是遭了偷,其實根本不像他們傳的那樣,那起賊偷了我屋子裡的幾件首飾衣裳,出去見那幾間貼身的衣裳不好典當,就給隨手丟了。」
這件事愈傳愈是天花亂墜,好些說法,都是不好聽的,還有說不是賊,根本就是雀香的姦夫。妙真倒辨不清到底哪句才是真了。因見雀香又像沒事人一般,又願意信雀香的說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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