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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屋裡忽然「叮呤咣啷」打碎了什麼,妙真看一眼,也是故意撼地有聲從西屋那頭繞去,往廊角鑽出去提飯。
第82章 梅花耐冷 (十四)
廚房提了飯出來, 天已傾倒,措手不及。一向故事裡的大事落停,似乎就到了散場的時候。妙真走回內院,又往西廂看一眼, 心裡打定個主意, 一徑踅入碧紗櫥內。
良恭見她臉色不大好,就拉了她的手拽在懷內, 「花信就不給我擺飯也沒什麼, 可別這點小事, 壞了你們主僕間的情分。」
妙真抬頭看他一眼, 仍舊起身把碗碟從提籃盒裡擺出來, 一壁喁喁, 「我和她真是的, 主僕不像主僕,姊妹不像姊妹。我說有事要和你商量,就是為她的事。」
「她的事你還要和我商量麼?不如去和她商量還要爽快點。」
妙真有些賭氣地在那頭坐下,「為我早前有些拿不定主意, 也和寧祥相關的。現在倒好了, 拿定主意了。」
「什麼主意?」
「我想寧祥到我這里來,不是為我,也不是為你,是為了花信的緣故。可我看,他們兩個終究是一場沒結果, 花信死活瞧不上寧祥。不如趁現在我手上有錢, 明日拿出二百兩來擺在那里, 當面問他們個清清楚楚。要是花信高興嚜就嫁給寧祥,錢叫他們拿去尋個小買賣做。要是她不答應, 二百兩拆分兩邊,寧祥自回嘉興去謀份事情做,再給你姑媽稍回去一些。花信嚜,她情願嫁人就自己去尋個可心的人嫁,不情願,隨便她做什麼去好了。反正跟著我是耽誤了她,她也不高興。」
良恭一面吃飯一面聽她講,覺得她多半是在賭氣,就笑,「我姑媽那頭不用你操心,等到了蘇州我找人替我捎點錢回去就是了。嚴癩頭這時候倒不能走,你跟著的人越來越少,萬一發起病來,我要看顧你,別的事情上要人手。至於花信嚜,你如今手裡有錢了,她倒不會覺得你是在耽誤她。」
妙真剛拿定個主意,自覺有些能當家做主的意思了,說給他聽,想他是要贊同的。誰知給他一番說法,漸漸想來也覺得不大周祥,似乎有些過河拆橋的意思。
可她好容易有番打算,又要作廢,面上過不去,就斜他一眼,怫然道:「你倒有這許多話來說。」
說得良恭莫名其妙,「你到底是在和誰賭氣啊?」
「我是說正事,誰在賭氣了?」
「那我不也是在同和你說正事?你不高興我說,就不要和我商議嘛。」
妙真自知無理,就不說了,坐了須臾,起身把燈擎起來往椅上去坐。良恭因問:「你把燈拿走了,我還怎麼吃飯?」
她坐在椅上挑釁地笑,「你還曉得你要吃飯啊?你一張嘴不夠,又要吃飯,又要來駁我的主意氣我!」
良恭賭氣擱下碗,「那好,我不吃了。」
「你不吃就不吃,餓死誰?」
兩個人賭了會氣,良恭敗下陣來,走來哄她,「是我多嘴多舌,我不該瞎出主意,要我現在說,你這主意真是拿得好!花信一個丫頭,竟敢成日和你叫板,是該早點拿點錢趕她走。」
可巧花信走到這屋來問後日啟程的事,在外間聽見後頭半句,又悄然退出。心道是良恭想趕她走,回到屋裡一面恨得要死,一面想著,真要是妙真趕她,又該走到哪裡去?
她那個舅舅,早不知到哪裡去了,又沒有別的親人,離了妙真就是無依無靠。因此又盤算著此事不提罷了,要是妙真聽了良恭的話,明日說起這事來,她還當轉轉態度奉承良恭兩句,先討得妙真高興了,留她下來才是正經。
這邊廂妙真還在同良恭作氣,因見他左一個揖又一個揖地討饒,才罷了,把銀釭遞給他,抬著下巴說:「先繞了你,你下回可還敢駁我的主意?」
良恭連說「不敢了」,依舊擎著燈坐回榻上去。重端起碗來,卻吃不下了,便又放下把碗碟都收盡提籃盒裡,「你看你,無端鬧我一通,我就吃不下了。」
妙真跳到他背後來,還要討嫌,「那你去陳家吃好了呀,你今日送畫過去,陳姑娘沒做個東道謝你?」
慪得良恭反手撈她到前頭來,掐住她的下巴,「你這些酸話什麼時候才說得夠?」
她把眼皮一翻,「看我什麼時候說高興了,自然就不再說了嚜。」
收拾了炕桌,良恭欲回房去睡,給妙真拉住不許。良恭便去打了睡來二人洗漱,就在這房裡睡到天蒙蒙亮,又摸回外院房裡去睡。妙真醒來時他已出去了,只摸到枕上餘溫,她想著兩人偷情似的光景,也煩得睡不著。還不是為怕花信看見了絮叨。
不想早上花信打水進來給她梳洗時,倒全然換了副態度,一壁在身後替妙真梳頭,一壁朝鏡子裡笑,「早上天不亮我就聽見你這屋裡開門,我還當是你起來了,隔著窗紗一看,是良恭起來,開了正廳的門,到外院去了。」
說得妙真向鏡里斜看她一眼,有些不明白她忽然捅破這層窗戶紙是什麼意思。
她又笑道:「是怕別人看見不好啊,還是怕我看見了來說你們?要是為怕我說你們,那就多餘這樣想了。姑娘自己的事一向都是自己有主意,我一個丫頭能插得上什麼嘴啊?就是我要說,我也不會是說你們不好。良恭為你打官司的事,前前後後忙得這樣,可見他還是很好的一個人,對姑娘也很用心,姑娘真喜歡他,也沒什麼不好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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