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6頁
韻綺乍驚乍喜,一時忘了如沁,不禁喜笑顏開,「我認得!我爹從前在嘉興做官的時候,與她父親有來往。她常我們家裡去,我也常往他們家裡去。我們兩個,一塊玩了好幾年呢!」
傳星看看她,又隔著黃黃的燈輝瞅一眼如沁,笑道:「那正好,等三姨奶奶進門,你就去伺候她。」
韻綺忙要謝,一時又有些膽戰心驚地看了眼如沁,慢慢低下頭去,沒敢吱聲。
傳星吃得差不多了,丟下碗,歪著身子,把一條胳膊搭在椅背上,眼望如沁,「怎麼,我說了你不敢答應,非得要等你二奶奶發話?難道這個家裡,我說了不算?」
韻綺應承了聲,不敢再露出高興,忙下去瀹茶。
如沁想他抽調了她的人去,不單是為了韻綺和那尤妙真認得的緣故,也是有意要替韻綺另尋個好主子。這些年她苛待這丫頭,他一定是看在眼裡的。只是他比她更能忍得,從來不多說一句她的不是。
他也是大家公子,從不和妻室爭執吵嘴,是他做丈夫的風範。但他在別處挑剔折磨她,來表示他對這樁婚姻的不滿。她更不能在此刻提出反對了,他就等著冷眼看她處處露出更多的不好來,她不能給他抓住了把柄。
隔定須臾,她掛上端莊體貼的笑臉,「要不要先寫封信回去給太太知道?本來娶二姨奶奶就沒告訴家裡,再瞞著,只怕回京的時候太太怪罪。」
傳星一下給她剪斷後路,「不必了,太太樂得我多娶幾房。回京自然就曉得了,信來信去的,麻煩。」
茶來了,如沁放下碗往碧紗櫥外走去,行動如弱柳扶風,那柳枝掃著水面,盪起一絲沉寂的哀愁,若有似無的。她到正廳榻上坐著,把聲音提高了些,「那你想怎樣辦?把永芳居那三間閒置的屋子收拾出來給三姨奶奶住好不好?」
「你看著辦。」傳星也走出來吃茶,又添上一句,「只是那三間屋子從沒住過人,不熱鬧,要好好歸置歸置。」
如沁點頭答應,兩個人坐在黯黃的燭光中,半晌無話。
「看著辦」是件考驗人的事,如沁既然應承下來,又要做個體面的奶奶,自然把一切都辦得妥帖。先叫人把永安居正屋裡的家具都搬出來,掃洗了好幾遍屋子,再要抬家具回去,又嫌不好,現趕著叫人去現打了成套的桌椅床榻,特地把那家具的樣子使人送到寇家給妙真看。
妙真看了沒話可說,都是可也不可的態度,仿佛不關她的事。倒是寇家上下歡歡喜喜地替她忙碌起來。好像是自家的女兒出閣,寇夫人很捨得下本錢,替她置辦嫁妝,什麼都要圖個好看。現請來裁縫師傅給妙真裁做四季衣裳,家具不好打,妙真將來是要跟著傳星回京的,搬來搬去的倒麻煩。要打一頂成親時帶的花冠,不怕花錢,一定要好看,寇夫人怕一般的師傅打得不好,吩咐寇立在外頭找一個手藝精湛的。
寇淵倒說他認得一個厲害的老師傅,隔兩日請到家來畫樣子。他這幾年幾乎不過問家裡的事,話說出來,連寇夫人也驚了一下。以為他是一下子恢復了些人氣,又不敢多餘去問他。
還有些零零散散的東西,都交給杜鵑和鹿瑛去辦。有了這宗事,杜鵑外出益發多,不是上街去為妙真置辦料子就是去挑揀零碎首飾。每每出去,都是容光煥發地回來。家下人看見,背地裡少不得指指搠搠,暗說她是借著這空檔往外頭私會男人。
這日外頭回來,趕上寇淵也才剛外頭回來,正在椅上吃涼茶。看見她從面前裊裊娜娜地走進臥房裡去換衣裳,一對翡翠珠子的珥璫掉了左邊一隻,格外扎眼。
不一時他跟到臥房裡頭來,坐在床上望著她笑,「你左邊耳墜子掉了一個。」
杜鵑心頭一跳,摸著左邊耳朵走到穿衣鏡前照,果然是少了一隻。她斜看他一眼,又走到妝檯坐著,把另一隻也摘下來,「大約是在奇寶齋取下來比樣子,就忘了戴回去。太太吩咐下的,大妹妹的頭面,翡翠的要一套,珍珠的要一套,金銀的也各要一套。」
她是沒話找話說,寇淵聽在耳朵里,不多問什麼,只噙著淡淡的笑意,目光陰沉地盯著她看。
她從妝奩的鏡里窺見他的臉,感到點悚然和煩嫌。這兩年他漸漸變得沉默許多,一雙眼睛常是陰惻惻地把人看著,不知道心裡在琢磨著什麼。
這兩年她是慢慢有點怕了他,也是因為心虛,那些閒話想必他也是聽見的,偏偏從來不問。她這時候不再忌諱和他說妙真,反倒隱隱希望他和妙真能再有些暗中曖昧的往來,她好從他的灰濛濛的目光中擺脫出去。
她合上妝奩走去床前和他打趣,「你大妹妹要嫁人了,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吧?」
寇淵像是腹.中扎進去一根軟綿綿的刺,什麼感覺都是力不從心。他起身走到榻上去坐,仍然噙著微笑,「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了,你還提。」
「提一下怎麼啦?我不過是和你說笑,又不是興師問罪。我知道,這次她住到家裡來你們連話都沒說到幾句,清白得很。」
小貼士:如果覺得不錯,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~拜託啦 (>.<)
<span>: |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