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良恭因問:「林媽媽曉得麼?」
「不敢給她曉得,她本來就病著。」
他怕給她那雙淚染睫畔的眼睛看破,在屋裡轉了個身,把心情整理好,方踱到旁邊椅上坐著,「大概是走迷了,晚些時候一定回來。」
這話旁人說皆不管用,只有他說,才使她惴惴的心有些平緩。想也是這樣,不是走迷了還能到哪裡去……
又或許是去找安閬去了?
她想到這可能,心里先是踏實下來,好歹不會遇到什麼生死攸關的事。隔會才慢慢有些傷感。想著自己真是有些不要臉,無端端擋在一對神仙眷侶之間。
見她坐在那裡黯黯傷神,良恭又走去,試著問:「其實白池走丟了未嘗不是件好事,你說呢?」
妙真瞟一眼他的笑臉,領會意思,忽然掉下淚來,「不是這話。她又沒妨礙我什麼。」
良恭曉得她自有她的那番「誰正誰副」的道理。可如今人家連這點名分也不肯給她。他看著她的眼淚,覺得那是一份驕傲的碎片。從此她掉的每一滴眼淚,都自有它沉重的分量了。
他心里一個抽緊,便用拇指在妙真眼瞼下抹過去,她的臉色有些蒼白。
妙真瑟縮了一下,又仰起面孔,淚涔涔地看著他。他對著她瓷白的臉,一雙被水浸透了眼睛。他確定自己是被這雙眼睛網住了,有些身不由己地躬下背去。
本來還隔著點距離的,偏偏妙真又不避開,仍是仰著面孔,一雙淚涔涔的眼睛把他望著。他哪還受得了這份刺激,索性一不做二不休,就把嘴巴貼在她淚濕的嘴唇上。
這親吻有點意外,但兩個人又都沒感到意外,仿佛是老早就該做的事。妙真那輕巧的下巴頦給他握在手裡,微微抬起來,她就闔上眼,沒有一點掙扎。
窗紗上透進來的陽光強烈地發白,有些刺目,猶如大片大片的茫然與絕望。良恭便把眼睛闔上,坦誠地把半截舌躥進她的嘴裡,去勾惹她的唇.舌。
要說絕望,大多是賭氣的話。心底總還是隱藏著一絲期盼。這一絲期盼,不論在妙真還是在他都是一樣,也終於牽引他去愛上她。
他肯對自己坦然承認這一點,實在也是件艱難的事。
他一直手臂撐著窗台,一條膝蓋落在她旁邊,要倒也刻意不倒下去。妙真亦反手撐在榻上,撐著軟骨綿綿的身體。她什麼都生疏,本能地把逞凶的權力交給他行使。
她只能在他的唇齒間發著微弱的「嗚嗚」的聲音。
但理智上,她刻意什麼都不去想。
她已經不似從前了,那時應有盡有,愛不過是生活的點綴。此刻要想他們兩個,總不免想到「同是天涯淪落人」這話,使這份愛,聽起來都可憐。
他們相愛的時機不對,偏偏是在這彼此都自顧不暇的時候。而今,她要想的事情太多。所以冷靜下來後,誰都沒有鄭重去面對。良恭只用手背搽搽嘴,占了天大便宜似的,漫漫洋洋地笑著走了。
走到花牆外的雜間里,關上門來,他那笑容又剎那委頓,整個人蹲在門內,把腦袋藏在一條小臂後頭,肩膀一搓一搓地,仿佛在哭。
真是不應該,這世道剝奪了卑賤之人許多的權力,唯獨還把愛的權力還給他們留著。愛上了,又沒結果,簡直是一種愚弄蹉跎。
天色漸暗,瞿堯在外尋了一圈回來說:「往藥鋪子裡問過了,今日根本沒有女人去抓藥。沿路找了好幾圈,都不見她人。」
此時妙真想定心也難,回首看那日落,正勢不可追地墜落。
她慌著起身,「堯哥哥,良恭,你們再往外頭去找,把那路上開鋪子的人都挨著問一問。花信,你去侍奉媽媽,媽媽要問白池,你就說雀香妹妹那裡請她過去打絡子,哎呀,隨便你編個什麼謊哄她!我現到舅媽屋裡去,求她遣幾個人到外頭找。」
說話緊著換了身衣裳,一徑走到胡夫人房裡。可巧雀香也在這頭。那桌上正收拾殘羹,母女兩個在罩屏內榻上吃茶說話,也不知在說什麼,見妙真慌慌張張闖進去,臉色剎那間皆有些不自在。
雀香怕妙真聽到她娘在這裡說嫁妝的事,歪著眼瞅妙真的臉色,「大姐姐,出什麼事了你急得這樣?」
妙真忙近前來道:「白池午晌出去抓藥,到這會還沒回來,堯哥哥出去找了一圈也沒找見。我想舅媽家的人對那些街街巷巷熟一些,求舅媽派些人出去幫著找找。」
一看暮色昏沉,胡夫人也疑惑,「這個時辰還不回來,是在外頭走失了?你們也是,她姑娘家,在常州攏共也沒出街幾趟,你們就叫她私自出去抓藥,哪有不迷的?」
「那會小廝兩個都有事,只好她自己去。」
聽見這話,胡夫人臉色有些訕,家下人如何慢怠妙真她是知道的,只是不好管。不論親疏只看近遠,沒得為個不久住的親戚倒把底下那班人得罪了,因此她一貫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。
可這事推不過,馬上吩咐個管事的來,叫領著四.五個家丁到街上打聽。回首寬慰妙真,「你別急,出不了什麼大事。先回去歇著,我這裡還有點事,得盯著婆子們騰兩間屋子出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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