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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那你可真是小看他了。」陳氏見此刻得空端詳她,不由得咨嗟起來,「姑娘真是好一副模樣,與良相公真是登對。你們成婚了麼?恕我多嘴,看姑娘也是大戶人家出身,可不要因為看良相公此刻潦倒些,就耽誤了婚姻。他將來的前途可難說,不會吃虧的。」
妙真咬著嘴皮子低頭微笑,說不出什麼來。不一時見那二人往這屋裡走來,良恭手裡掂著包東西,向王相公笑道:「多謝你老兄的銀子,我可不同你講客氣,說收就收下了。」
那王相公笑著作揖,「該是我要謝你呢!原要擺一席請你吃酒,可因不日就要往南京去,只好下回。下次倘或我還有所求,望你老兄不要推脫。」
「賺錢的買賣,我豈會白放著不做?」
說著進來,良恭向妙真抬抬下巴,「我們走了。」
妙真一時忘形,起身向陳氏行禮道別,這夫婦倆一徑將他二人送到門外。走在巷中,良恭隔著紗帷瞅了妙真好幾眼,倏問:「你是幾時好轉過來的?」
她方才曉得露了餡,在帷帽里悄悄吐舌,扭過頭來,「就是方才在正屋裡和陳夫人閒談的時候。」
「你好了,怎麼不對我說?」
「這不還沒來得及說嚜。」
一時無話,妙真稍稍垂著腦袋,偷麼睞他兩眼。他擰著那幾錠銀子,懶懶地微抬著面孔,巷內人家的樹蔭里漏下來的陽光,斑駁地從他半張臉上掠過,有點意氣風發的模樣。
她覺得該問他為什麼又回來,可又始終沒問。問了別的,「你這一幅畫,賺了多少?」
良恭把小小的包袱提起來晃一晃,「這裡是五十兩,前頭還有二十兩的定錢。」
妙真稍吃了一驚,「這樣多?」
「這種買賣都是撞大運,難有下回的。」他心情大好,朝她擠擠眼,「走,今日我高興,去買些好吃的給你,還要好玩的。」
妙真從未覺得花錢是一件如此快樂的事情,儘管從前都是大手大腳花銷,也不過流水似的感覺,嘩啦啦的一片傾下去,只有一時的痛快。今日不同,那水是「叮咚叮咚」地滴著,數著又是動聽,又是心疼。
因此只買了些桂興鋪子的炸貨,她就不捨得再要別的玩意了。兩個人在一家銀匠鋪子前僵持著,良恭執意道:「打一副銀鐲子也不要幾個錢,將來也可拿來典。」
妙真咕嚕著,「師傅的手藝錢可不能典算成錢,這又何必呢?你家裡也有人口,也要用錢。省檢些好了,我又不缺一副鐲子戴,何況我從不戴銀鐲子。」
門裡正有個師傅坐在那裡捶打一隻鐲子,很不高興地瞅著她。她忙拽著良恭走,「再站在這裡磨蹭,人家師傅都恨不得把我拖進去捶幾錘子,咱們快走。」
良恭只得懶洋洋地由她拽著走,也有些不高興。鬧哄哄的市井內,這裡那裡到處是一聲聲的吆喝。他有種非得要給她買點什麼的心情,又站在一家小件木器鋪子前頭再不動了,想起她前日剛砸了一個妝奩。
妙真拽他不動,掉過頭來,正巧看見那鋪子裡擺著只黑漆描金的妝奩。開著兩扇細刻山水畫的門,露著裡頭小小六個斗櫃。每一個上頭都刻繪著花鳥,卻不繁瑣。蓋子用的如意式黃銅扣,整個古樸典雅,又不失華美。
一問竟要三兩五錢銀子,妙真心似割肉一般在疼,就說:「我不喜歡了!」
良恭看她分明是在為這價錢賭氣,又好笑又心酸,執意摸了錢抱走那妝奩。
出去妙真又心滿意足地笑了,嘴裡還埋怨,「那黑心肝的掌柜,分明是訛咱們,哪裡值三兩多銀子啊?又不是什麼名貴料子做的。」
良恭只是仰著面孔笑,雖然銀子流失了出去,心裡填進來些什麼,脹脹的。
下晌歸家,妙真把個妝奩擺在妝案上,把些散亂的頭面首飾一一裝進去。拾起一支細細的金簪子,看見上頭有絲血跡,猛地想起來是用這簪子劃傷了人。
她高興的情緒漸漸灰淡下去,坐在梅花凳上,想著這一病,不知帶累這些人如何為她煩心。
稍歇片刻,妙真就往東屋裡看了林媽媽,見她病得厲害,連聽見她好了,也笑得十分勉強。她不好累得人說話,稍囑咐兩句,就回了屋裡,時下就是黃昏了。
恰值花信進來,把帶回來那些炸貨裝了幾個碟子,擺在炕桌上叫她吃。妙真見她走路時還有些一瘸一拐的,心內十分內疚,坐在梅花凳上遲遲不肯挪動。
花信聽見她好了,總算不必提心弔膽,走來挽她,「姑娘吃飯呀,在外頭逛一天,還不餓麼?」
兩人一併坐在榻上,花信就將她犯糊塗的這些日子說給她聽。邱綸是如何在這裡住下,良恭又是如何回來,以及她身上的燙傷。
在妙真聽來是在細數她的罪行,花信每說一件就笑,她每聽一件,則是慚愧得恨不得找個地縫子鑽進去。後來就問花信:「你身上的傷都好了麼?」
花信把裙子撩起來,袴腿捲起來給她瞧,「搽著燙傷膏,只是蹭著衣裳還是疼。」
那腿上簡直不忍看,原先的皮膚又紅又皺,一圈一圈的破露出新長的嫩皮。妙真愧疚不已,窺看花信,見她暗皺著眉,似隱忍著很多不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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