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邱緒點頭道:「如此也好,想必人家不做生意也要走仕途,此刻雖然窮苦些,未必將來不發達。我倒要勸你兩句,倘或他們有一點兩點生活上的難處,你那些閒錢,拿出來資助資助他們也比在外胡作強,日後自然有你大的好處。」
好個邱緒,生意場久經的人,凡事不看好壞,只看是否有利可圖,凡有利可圖者,很捨得下本錢,凡無利可圖的,一眼也懶得看。
邱綸本不如他兩個哥哥會打算盤,因此多半是聽他們拿主意,凡事只是點頭。他們也不很阻攔他玩樂,兩廂倒很其樂融融。
邱綸答應著去了,路上下起雪來,他冒血走著,也不覺冷,心裡熱火朝天地盤算和妙真的事也要說給他大哥聽,請兩位哥哥幫忙一定可成。
於是此刻雖還未成,也當十拿九穩了,和和美美地踅入九里巷。
這廂也才吃過晚飯,妙真正在東屋問林媽媽的病,陡地聽見花信在院中高高興興地喊「三爺」。她狐疑想著,這麼暗了他又來做什麼?隱約猜到,臉上慢慢紅起來。
林媽媽也聽見,不由得從鋪上爬起來,像窗紗張望,口裡怙惙,「這個邱三爺,也很有些不懂事,上晌來了,吃了午飯才走的,這時又來。一天來兩回,叫外人看見議論起來,成什麼樣子?就沒有外人看見,這房子裡還有老五叔兩口子,不是他邱家的人?妙妙,你一會對他說,叫他少往這裡跑,什麼事情都要顧著體面。」
說得妙真一陣心虛,低著眼把頭點點,辭往正屋裡去。
廊下點上了燈,屋裡也點著幾盞昏燭,這一會雪落得益發大,紛紛揚揚,勢不可阻。邱綸心裡高興,看這情形就是要走也走不成了。
妙真進來就看見他歪在榻上傻笑出神,心裡益發猜准他是做什麼來,偏要吊著眼問他:「這麼晚了,你又來做什麼?」
邱綸起身來迎,「回去坐了半日,家里實在吵得很,叫人睡也不能睡,就過來了。」
妙真給他牽來坐下,摸到他的手竟是滾燙的,燒得她身.上也有些發燙。她把炕桌上的銀釭向窗戶底下挪去一些,怕照見她紅彤彤的臉。
這是身.體上不由自主的反應,理智上,還記著林媽媽方才的叮嚀,便瞟他一眼,「你大晚上到這裡來坐著,豈不是攪擾得我們不能睡覺?這都一更天了,你只可稍坐一會。你早去了,我們好早歇。」
話雖如此,可邱綸暗暗窺她,見她見腮染胭脂,皮膚溫熱,知道她也是有些身不由己。便愈發大膽,走到這頭來握她的手,「你看外頭好大的風雪,我怎麼走?我沒套車來,連個人也沒帶。」
「我叫堯哥哥送你回去。」
他把嘴一撇,「快別提你那堯哥哥,自回嘉興來,成日不見他的影,不知在忙些什麼。你總是放任這些人不管,仔細厚道過頭,他們要造你的反。」
妙真倒要替瞿堯辯駁兩句,「堯哥哥一向如此,不愛和家里的人混,他嫌我是女人家沒話講,又嫌別的人沒念過多少書。」
邱綸仍是不屑,又問:「良恭幾時回來?」
妙真心裡忽然飄落進來一片雪花,冷了一下。他還回不回來都說不準,橫豎她沒有理由請他回來,心裡卻自私地希望他回來。
實在自私得連她自己都嫌棄自己這份無饜,所以又但願他乾脆不要回來。她的思緒矛盾地立在兩端,想得越多,越容易被左右。所以當邱綸的手環住她的腰,她就忘了林媽媽的話。局面再亂,也要擇定一條路走,總不能永遠止步不前。要緊是,她明白了,即便她想原地不動,這洶洶人世也是容不得她不動的。
邱綸環著她的腰搖晃兩下,「嗯?良恭幾時回來?」
她笑一笑,「誰知道?總是要年後了,他家里還有個姑媽,這麼兩年沒回家了,總不能又輕易瞥下他姑媽。」
邱綸心裡,良恭還是不要回來最好,有意無意說給她聽,「這也是,難道放著他姑媽不管?聽說他姑媽早沒了兒子丈夫,只有他一個親人,他不管豈不是有些沒孝道。」
妙真默然無語,只是笑,臉像被窗外風雪封凍住了,有點僵。
朔風推著窗,有著細細的「呼呼」的嘯聲。兩個人仿佛是被鎖在屋裡,就著一個熏籠取暖,這份暖也就很緊密地牽絆住人。
邱綸不說良恭了,原也是隨口問問,這樣的氣氛里,總是要兜兜轉轉,然後才能水到渠成。他堅持妙真與眾不同,對待她要格外悉心,也覺得這份悉心值得。
他起身在屋裡慢搖慢轉,也很奇怪,一向熱絡的花信,今夜沒有進來端茶遞水,好像是有意不來打攪。他覺得這丫頭頗為伶俐,轉頭向妙真說:「等節後,我從家里調一份年禮送到這裡來。」
妙真聽了有些不高興,眼下她手上雖不是很大闊,也有二三百兩銀子在身上,要寬裕應付一個年節不成問題的。她從前也是闊人,一貫不愛在銀錢上計較。所以對他的諸多饋贈和便利,她都是隨意的態度。這時冷不丁說要送禮,這種氣氛下,好像是他故意拿出錢來哄她似的。
她便一撇嘴,「我還沒窮到年節也過不去的地步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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