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各自東奔西走地去忙,瞿堯到胡家去說明了此事,胡老爺胡夫人皆很意外,怔在椅上半晌說不出話來。
儘管曉得妙真一紙訴狀將他們告了,將來少不得撕破臉對簿公堂。可官司是官司,親戚情分還是親戚情分。
胡老爺站起來叫管家,踱著步子吩咐,「老程,你帶幾個小廝婆子媳婦過去幫著張羅,姑娘沒經過這些事,只怕辦不好。喪禮的花費不要姑娘操心,明日我和太太捎帶過去。」
這時胡夫人也回神站起來,向瞿堯道:「既然叫安閬寫訃告,你請他到這裡來,我告訴他要請些什麼人。二姐夫在常州生意場上也有些朋友,也要知會他們一聲的。」
次日就都張羅起來了,妙真那房子,登時給人擠得水泄不通。也不知哪裡來的這麼些尤家的故交,有幾分沒幾分關係的,都要來祭一祭。一時間這房子裡哭的哭,悲的悲,皆在談論著尤家夫婦的好處。
安老爺自然也是要來的,是只身前來,不肯帶他那位出身寒微的太太。他是天不亮就趕到這邊,動作很快,把從前的素縞翻出來,一到就把哀慟的氣氛推到頂峰。
他提著衣擺,一路從門外哭到門裡,「姐夫,姐夫……」
不過他的哭法和那些嚎喪的不一樣,他是文人墨客式的悲愴,清淚兩行,搖首哀嘆,情到濃時,就在皤上現題了一首悼亡詩。當年他先太太逝世,也有心作了那麼幾首,不過那時畢竟才疏學淺,很成他一個遺憾。
如今不同了,他的詩詞是經過歲月的磨礪的,辭藻中自帶一股滄桑悲切,與此刻十分合情合景,這倒成了他一展才學的良機。
賓客中讀過書的無不贊詠不迭,「怪道令公子能高中榜眼,正是虎父無犬子啊!」
他一面自喜,一面也想到,恐怕還是為他兒子將要封官的原因。既說到封官,不得不去拉著安閬問一問。
外院正屋是一件會客廳,許多客人在裡頭吃茶暫歇,招待的都是胡家的下人。安老爺特意避著這些熟悉的面孔,領著安閬到後門的假山後頭,因問道:「你到北京這一趟,問清楚你封官的事情沒有?是個什麼官職?就在本地還是要去外鄉上任?」
安閬還沒說話的功夫,安老爺就已在心裡盤算過了一遍。現下常州的官場上並沒有缺,恐怕要放個外任。不過年輕官員,正好需要歷練,哪怕是放到那又窮又苦的任上,也是應當。他對年輕人得吃點苦頭這事倒是十二分的贊成。
不想卻聽安閬沉痛地開了口,「北京那頭恐怕一時不會放官給兒子做,因為和姨父的關係,他們只怕兒子也是金大人馮大人一黨,因此吏部將我放官的時暫且擱置住了。」
安老爺陡地掉過頭來。安閬又笑了笑,用不在乎的神色道:「其實放不放都好,兒子也不大想做官。當今官場,並非如我所想,早成了一灘渾水。兒子恐怕踏進去,非但不能一展抱負,反倒連也淹沒在裡頭。我做不到清正朝野,只能竭力保住我一身清白,不想去蹚這渾水。」
漸漸把安老爺說得由驚轉怒,恨不能當下就摑他一掌。可睞目瞅著,廳內許多人,不好打得。
只好一甩袖,把兩手剪到背後去,「不做官,那你想做什麼?好容易寒窗苦讀考出個功名,你不想著光耀門楣,反倒一味退縮,豈是大丈夫所為?」
安閬見他面色慍怒,便低下頭去,「兒子倒不是說一定不做官,只是想,既然吏部有意在擱置我,我也犯不上去汲汲經營。」
「那你的意思就是乾等著?」
「不等又能如何?難道讓兒子也像他們似的,四處走門路?若是如此,當初也犯不上千辛萬苦讀書,直接拿著姨父的資助,捐個小官做也就省得諸多麻煩了。」
安老爺自詡清風明月,聽他這樣講,倒不好駁斥了,只得甩著袖子生著氣踅進廳內。
未幾鑼鼓喪樂又躁亂起來,賓客們來了又走,走了又來,哭哭啼啼大慟撼天。胡家夫婦體諒妙真,不叫她在靈前待客,設了一丫頭小廝假代尤氏後人,在靈前侍奉賓客們燒紙焚香。
妙真倒是這裡頭最閒的一個,賓客們大多不認得,也不要她款待,她沒處可去,就在屋裡坐著。她臉上呆滯的神情落在這大悲大哀的氣氛里實在有些突兀,但要一定叫她哭,她又哭不出來。
這時雀香一身素服進來,儼然是哭過了,紅紅的眼圈,臉上淚痕還未乾透。她看妙真未哭,百思不得其解,又不好問。這時候都是勸親眷節哀,沒道理反勸人哭。
她一時不得詞句,就把妙真這臥房看一眼,沒有過分陳設,舊得清麗雅致,連架子床上掛的帳子也十分樸素,是淡淡的竹青色。她輕輕笑道:「大姐姐搬到這裡來,我一向還沒來瞧過。今日來看,也是很好的房子,大姐姐住得慣麼?」
妙真原是趴在窗台上的,聽見說話才曉得屋裡進來了人。便端正起來請她榻上坐,自己走去倒茶,「花信在外頭幫忙,這裡無人伺候,你請將就些。」
「這時都忙,何必客氣。」雀香又說這房子,「聽說這地方是邱三爺替你找的?他倒很為大姐姐的事費心。怎麼這兩日又不見他到這裡來呢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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