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8頁
這般說下定錢,妙真掏掏袖子,偏生換衣裳忘了帶荷包。便扭頭叫良恭,「噯,你來付個定錢給人家。」
良恭充耳不聞,在那裡剪著兩手看一把燒水的銅壺。妙真走去拉扯他一下,「你聽沒聽見呀?」
他轉過臉來,冷笑一下,「你是在對我說?噯來噯去的,我當是叫誰呢。」
妙真心知他是煩了彆扭,當著人不好和他爭論,腆著臉笑道:「我的爺,不是叫你還是叫誰?這天底下誰還平白無故的給我銀子花?」
這廂付錢開了票據,二人出來,妙真立時問:「到底誰給了你氣受,你平白的拿我使性子!」
「好端端的,誰給我什麼氣受?」
妙真窺他臉上浮著淡淡清清的微笑,顯然是不高興。她自己轉著眼想才想起他方才問她的話來,猜他必是在李家遇見邱家夫婦了。可不嚜,這幾年提起邱綸一點他就不免酸言酸語的,何況今日大家還碰了個面?
她改笑道:「難不成在李家遇見了邱綸,你兩個打架了?那正好!當著邱三奶奶的面,你們兩個為了我爭風吃醋打一架,也算長了我的臉面。她只怕氣都要氣死了,回家去還不知吃不吃得下今天的晚飯呢。我就頂看不慣她的!」
兩個瞥過眼來,哼哼笑兩聲,「為你打架?你想得倒美。」
「噯,為我打架怎麼了?自來多少美人引得天下男兒相爭,別說打架,就是兩軍交戰的也有。怎麼,我難道不算美人?」
良恭斜她一眼,說不出違心的話來,只「哼哼」笑著。妙真聽不怪,從他腳上踩過去,「你是蒼蠅麼?就會『哼哼』。」
兩個人回到家裡還有些鼻子不對鼻子眼不對眼的,倒是見鹿瑛與寇立和好了,聽見他們回來,後腳就往這屋裡來拜見良恭。
要說臉皮厚,還得屬寇立。權當從前那些爭名逐利的事全沒發生,向良恭作揖行禮,鄭重地喊了聲:「姐夫!」
良恭也不和他計較,反正不過是門八百年難見的親戚。他虛抬他的胳膊一下,笑道:「寇二爺是舊相識了,不必拘禮。」
說著引寇立罩屏內坐,吩咐點墨瀹茶。寇立見他不像心懷舊仇,愈發自得,跟著在榻上坐下,一面笑,「該見的禮還是要見的,誰能想到到底是你成了我的姐夫呢?聽說你生意做得紅火,連府台大人家的花園子也請你去收拾?你看,從前我說想你和合夥做生意,雖然沒成,到底我眼光不錯!」
「承蒙二爺看得起。」良恭一笑答付,也順便恭維他兩句,「二爺的酒樓開得也很熱鬧嘛。」
「小買賣,小買賣。三教九流什麼客都有,不像你這買賣,動則幾百幾千的進項,來往的不是豪紳名仕便是官中大人。聽說京城也有人來求你的畫?」
良恭也搖搖手,「不算什麼,虛名而已。」
妙真看著這兩個人虛偽客套,不由得想笑。良恭倒還罷了,自認得他起他就一貫是見人說人說話見鬼說鬼話,謊話連篇的,裝起假來誰也挑不出錯,當初在常州時不是連縣太爺都給騙了?沒承望寇立也裝起假來也似乎穩重了許多,或許不是穩重,根本他臉上的諂媚是真心實意的。
她心內反倒替寇立難堪,看不下去,避到臥房裡去換衣裳去了。
不一時鹿瑛也走進來,以為妙真要問,就先不好意思地替自己剖白剖白,「他那個人也真叫人沒法子,下晌在屋裡對我又是告饒又是央求的,說著說著還掉了淚。常說男兒有淚不輕彈,看著他那雙淚汪汪的眼睛,真叫我一時也亂了主意。」
妙真正立在穿衣鏡錢系衣裳帶子,從鏡里看看她,知道她是要個台階下,心下冷笑,嘴上卻還軟言稱心地勸著,「寇立從小就待你不錯,小時候他跟著姑媽到咱們家裡來做客,好容易逮著個雀兒,我三要五要的他都不給我摸一摸,只留給你玩,你忘了?你們也算的夫妻,憑她什麼蘭香桂香的,能比得了?我看他討這個蘭香,也不過是為了子嗣起見,心還是和你在一處的。」
她一壁說,一壁把換下來的衣裳疊進個黃花梨圓角櫃裡。鹿瑛看不見她的表情,估摸不到她說這話是不是真心。興許是嘲笑著在說,其實根本就覺得她沒志氣,離不開男人。
「唉,咱們嫁了人的女人,不就是這樣麼。」她扶著炕桌坐下來,有意為自己辯白,「他是真是假我不知道,橫豎是嫁給了他。退一萬步講,就是叫他寫休書,我也沒地方去。倘或爹娘還在,以爹的脾氣,少不得要嚴厲叱責他一番才罷。如今爹既已不在了,誰還能替我做主呢?我還不是只能隨了他回去。」
妙真闔攏圓角櫃的門,衝著那暗黃的門面翻了個白眼。總算是要走了!她心裡直念佛。可是從鹿瑛口裡說出父母,是她不樂意聽見的。又說「誰還能替她做主這話」?豈不是有意在指她?
她只作沒聽見,轉頭來附和,「是呀,老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嚜,何況寇立待你還是真心的。」說完坐下來,心裡批判自己也是夠虛偽。
鹿瑛看見她的笑臉,總算有幾分安心,她需要旁人的這種鼓勵。又順便辭行,「他說後日去碼頭包一艘船,二十四我們就回去。」
妙真見她已定下日子,放心虛留一番,「急什麼呀,難得來一趟,多住些日子再走嚜。」
「怕太太在家為我們擔心。」
小貼士:如果覺得不錯,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~拜託啦 (>.<)
<span>: |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