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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人說話的功夫,花信已端了水盆趁機溜出去,趕忙拿了風箏,按著上回林家那媳婦說下的地址,往那林家別院尋訪過去。
街市上鬧鬧哄哄的,她根本不認得路,卻因為一份執著,一路拉著人打聽。她跟著妙真這許多年,凡事都是為妙真打算,也該為自己打算一回了。何況這也並不是單為她自己在打算,難道在妙真不是件好事?良恭哪裡比得上這位歷二爺。
心裡這樣想,路就走得愈發坦蕩了。等尋到那門上,看見松闔著的漆紅大門,她連踟躕也未踟躕,一徑捉裙上去把門拍得咣咣作響,滿是迫切。
傳星才吃罷午飯,在榻上漱了口,正吩咐祿喜,「你這兩天到街上去逛逛,看看有什麼可買的買些,好捎帶回去。」
祿喜低著腰捧上一碗熱茶,「二爺要想買些什麼?」
傳星吹了吹茶碗,抬額剔他一眼,「這也要問我?你越發會當差了。無非是買些女人喜歡玩意兒給她們。」
「她們」自然是指二奶奶與那位新娶的二姨奶奶,祿喜領會,立到一邊埋下腦袋,心道這兩分禮物可是不好辦吶。一定是二奶奶的要重些,論出身地位,誰能比得上?況且又才產下一位千金小姐。可論別的,那位二姨奶奶倒是新寵,也不好太輕了她的。
正在暗暗盤算,就見門上的小廝在廊下擠眉弄眼。祿喜斜瞄一眼,見傳星歪在榻上看書,不曾留意,便溜門出去拉著人在朗下問:「什麼事?」
那小廝捧出只風箏來,「門上來了個女人,問她是誰,她說是什麼尤家大姑娘的丫頭,還叫我拿了這只風箏進來給二爺看,說是二爺看了就知道了。」
祿喜攢眉拿起風箏打量,想了半日才猛地想起來尤家大姑娘是誰,忙把風箏遞迴去,「你去把她趕走,什麼油家的醋家的,哪裡又鑽出這麼個人來,還嫌不夠亂的?」
那小廝懵頭懵腦接過風箏,待要走,倏聽見裡頭問:「什麼事?在外頭探頭探腦鬼鬼祟祟的說什麼?」
祿喜只得領著小廝進去,那小廝又照實說一遍。傳星聽見,不由得端坐起來,接了風箏來看。畫上的昭君簡直是如同從往事中飛出來的一般,撲得人一時神魂跌宕,措手不及。他要想妙真的模樣,已很模糊了,倒是這個名字還記得清楚,不像上回。
半晌他才笑著呢喃,「她的丫頭,怎麼會找到這里來。無錫的韋家不是說她已嫁到常州去了麼?」
祿喜忙應,「可不是,韋老爺說得明明白白,是嫁給常州她的一門表親。二爺,別是蒙人的吧。依我看,不如打發了去。」
傳星托著風箏斜眼乜笑,「你二奶奶許了你多少好處讓你盯著我?你跟在我身邊,還受著她的命,我看你也太辛苦了些。」
嚇得祿喜連忙跪下磕頭,「小的不敢,二爺明察。二奶奶並沒有說什麼話,是小的看這人來得突然,怕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。」
許多年過去,他只記得當初在嘉興初初驚艷的感覺,旁的感覺差不多都已煙消雲散。不過他是這秉性,對新鮮的女人永遠有好奇心,就說:「一個丫頭,能有什麼不妥當?去請了來。」
那小廝忙跑回門上,不一時將花信引入正房。花信站定須臾,才見傳星慢條條從罩屏內踱步出來,坐到上首椅上,拿那雙些微上挑的眼睛打量她一回。
花信忙道個萬福,喊「歷大人」。傳星問其來意,她便把昨日在林家的事說給他聽,而後婉轉道:「是聽林家那婦人說起,才曉得那年我們在無錫,隔壁住的就是您。聽說您還記得我們家姑娘騙您的事情,嚇得我,生怕您怪罪,所以特地趕來說明。」說著捉裙跪下去磕了個頭,「還請大人不要和我們姑娘計較。」
傳星睨著她腦袋頂上鴉堆的髮髻看一會,略抬抬手叫她起來,「你單是為了怕我怪罪,來向我替你們姑娘解說的?」
花信抿抿唇,點頭道:「昨天聽林家那婦人說起來,我簡直後怕。想著都和林家認得,怕來日碰上不好說話,不如先把誤會說開了,就是將來碰上,大人也不會和我們姑娘生氣。」
實在是多此一舉,傳星卻不深究,又笑問:「那是你自己要來的,還是你們姑娘要你來的?」
「是,是我自己來的。」
傳星瞭然於胸,點了點頭。心裡又忽然有點閃避。誰知如今又是個什麼光景,過去了幾年,就連上回在無錫,也並沒有和妙真真正謀面。這些年的光陰,足夠令一個女人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。女人是最經不住老的。
他輕微笑著,不大往心裡去的意態,「那年你們走後,我聽韋家的人說,你們姑娘是到常州去出閣,怎麼這會又到崑山縣來了?你們家姑爺一同來的?」
花信忙抬起頭說:「我們姑娘還沒出閣呢。」
「噢?」傳星起了些興致,人也提起一股淡淡的精神來,「為什麼?不是聽說,她是許給你們一門表親家裡?這還能有什麼變故。」
「是因為當時我們家生了不少變故,老爺給衙門拿到大獄裡去了,我們那門表親怕受牽連就悔了婚。後來我們老爺太太過世了,姑娘一直無人做主,到如今還未出閣。我們姑娘原是從舅舅家回嘉興,想著這里有個親戚,就繞個遠道來瞧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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