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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到此節,又把眼色鄭重地轉過來,「對了,這一項我倒還沒來得及問你,老三說你沒有什麼瘋症,外頭又有人說得真真的,你到底有沒有,你給我句實在話。」
來前妙真原本是抱著幾分期望而來的,為與邱綸廝守終生,也是為權衡之下,想著如今的處境,邱家的確是個好的歸宿,所以少不得勸自己要放下些身段。不料人家是要她的身段一放再放,屈尊為妾。她把邱夫人才剛的話在心裡咂摸幾回,覺得諷刺又好笑,自己也不再能勸得動自己。
這會又問起她的病來,聽意思仿佛是她若果然有瘋症,連給做人二房的資格也是不夠的。她只斟酌了須臾,就抱定決心寧為玉碎,不為瓦全。
正要開口,卻見邱綸急一徑走進來,直走到邱夫人跟前,緊蹙著眉頭怨怪起來,「您說的話我在廊下都聽見了,我帶妙真來給您見見,分明說好是讓您見了,說我們的婚事。您怎麼說起這些亂七八糟的話來了?什麼二房不二房的,您要是高興替人張羅小妾,儘管替我爹張羅去,他老人家感激您得很!」
猛的一聽,險些沒把邱夫人慪死過去,當著人就要做出副威嚴來,舉起茶碗就朝他腳下砸去,「好你個王八羔子!誰和你說話?你滾出去!」
邱綸向後輕巧跳一步,走到妙真身邊,向她遞了個眼色後,又抬著下巴望住他娘,「我不滾,既然是說我與妙真的婚姻大事,我也當坐在這裡聽。」
大奶奶看把太太氣得跌在座上,高興得要不得,亂中趕來添亂,勸邱綸,「三弟,你還是先出去,娘兒們說話,你在這裡聽什麼?知道你是不大講那些規矩的人,可人家尤姑娘呢?難道也是不守規矩的人麼?你在這裡,不是讓人家面上難堪嚜。」
邱綸又抬著下巴乜她,「我不走,省得我不在,你們淨說些難聽話挖苦她。」
邱夫人要氣死在那裡,扶著椅子四面看著,要找個雞毛撣子打他出去。
不想打人的傢伙還沒找著,邱綸又說:「原來你們是合起伙來誆我的,面上答應我好商量,等我把妙真請到家來,你們又背地裡欺負她。我絕不能叫你們欺負了她去!」
他說著就不管不顧地抬起胳膊把妙真的臂膀攬住,自覺是一副頂天立地男子漢的風範,頗是篤定和得意的。妙真原該覺得有些傷風敗俗的嫌疑,可這會因為要和邱家這幾位賭氣,也就未掙,隨他攬著。
邱夫人瞅見邱綸那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,跳將起來,「誰欺負她?不過是問她幾句話!難道不該問麼?我就問不得幾句麼?還不是你說她沒病,非要叫她來我看看的,噢,我問兩句倒還問錯了?!」
邱綸道:「她沒病。您還要問什麼?」
這母子倆正是眼瞪眼的時刻,誰知妙真卻輕盈又肯定地說:「我有病。」
邱綸聽了一驚,忙暗裡掣了她一下。她沒理會,由他胳膊底下向前走了一步,儘量把話說得雲淡風輕,「您打聽得不錯,我的的確確是有個瘋症,娘胎裡帶來的。這病治不了,時好時壞,往後生孩兒,說不準也要帶著這病。娶妻納妾,無非為傳宗接代,我不夠這資格。多謝太太今日款待,不敢多叨擾,我就先告辭了。」
言訖便旋裙走出去,也不必等主人家吩咐誰來送,在廊廡底下招呼著花信就要走。胸中有些痛快和悵惘,兩種情緒複雜的糾葛著,料定和邱綸的未來必定是雞飛蛋打了。
一時出了院門,看見一條花磚小路橫在面前,不記得該往哪端走。說時遲那時快,忽然有人從後頭牽住她的手,扭頭一看,是邱綸跑了出來。
她怔忪著,就聽見邱夫人在廊廡底下跺著腳嚷嚷:「你個孽障!你今日敢走,就別指望我再給你一個錢!你回來、給我回來!你聽見沒有!」
邱綸全作耳旁風,向妙真擠著眼睛笑一下,拉著她一逕往左邊走了。花信跟在後頭懵頭懵腦,全不知是個什麼意思,只是聽見那院內邱夫人詈罵之聲不絕,也猜得到,看來這樁婚事是徹底沒了指望。
登輿半晌,任憑車輪「嘎吱嘎吱」滾動著,兩個人都不曾開口說話。妙真暗暗窺他,見他一派從容,並沒有哪裡不痛快。
如今他有家不回,全是為她。她既有種僥倖的虛榮的快樂,也免不得一點愧疚。便挨到邱綸身邊,挽住他的胳膊,「你今日說走就跟我走了,只怕有些傷你娘的臉面,你就不怕?」
他瞥下眼來笑,「怕什麼?」
他忤逆家裡是忤逆慣了的,並不覺得今日忤逆他娘是件什麼天大的事。心裡唯有一點不自在,就是想著妙真走前對他娘說下的那番話。裡頭的意思,似乎是寧願捨棄和他成就婚姻的機會,也要極力維持著自己那份清高。
她的清高驕傲就比一切事情都重要麼?邱綸欹在椅背上,微微向上仰著笑臉,「我就是怕你在她們面前吃虧,不過我是多餘擔心,你在那裡真是不卑不亢。」
妙真還未聽出意思,小小得意地笑了下,「我為什麼要低聲下氣?雖然我是個破落戶了,可我又沒有求著誰給我口飯吃。」
邱綸瞥下眼,「這也罷了,方才我娘問你的病,你為什麼要賭氣承認?咱們不是早就說好的麼,要事急從權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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