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況且才剛聽那孔二叔說的,邱綸回嘉興沒幾日便火急火燎地定下了親事,看來和妙真是絕沒了死灰復燃的可能性。妙真看不出什麼來,倒是花信很替她揪心。
這一刻又揪心起來,簡直怒其不爭,站在桌前抱怨,「姑娘要是早有這份關懷人的心,三爺也不會賭氣回家去了。」
妙真把鉗子靠在牆角擱下,坐在那小杌凳上稍楞片刻才會意這話的意思,就笑,「我難道少關心他了麼?我關心得人家都嫌我多管了呢。」
「不是這麼說呀。你對三爺,就只管著他在外交朋友亂花銷的事,幾時關心過他吃沒吃飽飯,穿不穿得暖?我告訴你,其實這些關心才是一個女人的體貼。你放著這些不管,只管他外頭的事,他自然嫌你煩了。」
妙真受了天大冤枉似的瞪圓眼,「非得要在這些瑣事上才算關心,外頭就不是關心了?我和他一起時,他哪裡吃不飽穿不暖?還用得著我多餘去說麼?」
花信翻了一眼,「那你這會怎麼又想起來管這不相干的人回來有沒有熱飯吃了?」
妙真笑著緘默下去,沒法和她講明,心裡也隱隱知道,花信是盼著她嫁入豪門。不管這期盼是出於私心還是真心為她好,她都沒道理去和她爭論什麼,也懶得爭論。也有點怕得罪了花信似的,恐她也要離自己而去。
她只起來幫著分擔一個提籃盒,提得有些吃力,挽在胳膊上,維持著笑臉,「那不管別人了,咱們先回屋吃飯去。」
吃罷晚飯,又幫著把碗碟收拾了,將提籃盒提到廚房裡來。趁花信先出去,她把那鍋揭開,摸了摸裡頭的碗碟,還是熱熱乎乎的,鍋里的水也未燒乾,就有份小小的平凡的快樂。
天黑盡了良恭才回來,現刻了一枚印,又買了幾副空白扇面和些顏料。妙真在屋裡豎著耳朵聽動靜,辯出外院裡他那間屋子開門關門的聲音,就打著燈籠走出來。推開沒闔緊的門,就撞見他在換衣裳,打著赤膊,緊實的背肌在運動著,燭光在那淺褐色的皮膚上流動,風起雲湧的一股力量。
妙真是經歷不少的人,也是有些年齡的女人,不免有點心猿意馬。就刻意沒吭聲,在門後多看了一會。等他把衣裳套上,才輕輕咳了一聲走進去,「你這時候才回來,買的什麼要緊的東西?」
就看見桌上擺著幾副空白的摺扇,又有些顏料,「就是買這些?要畫畫,明日去買就是了,做什麼非要趕著這會去買。你吃過飯了麼?」
良恭系好一件乾淨的袍子,換下來的衣裳就丟在地下,一抬腿便坐在長條凳上,「我上哪裡吃飯去?」說著拿起一把扇子打開來鑽研,也顧不上看妙真。
妙真去把地上的衣裳拾起來,見上頭好些泥濘,就睞目瞅他,「你在外頭摔跤了?」
「跑得急,怕人家鋪子裡關門,就摔了個跟頭。」
「你要畫什麼,一定急在這一時半刻的?」
他也還在想著要畫些什麼,妙真見燭光暗暗被他夾在眉間,就走去推他肩膀一下,「先吃飯吧,我在灶上給你溫著飯菜呢。」她是頭一回做這種事,很急於表功,希望得到他一點感動和認同。
良恭卻不得空,後日過堂,明日就要趕著去把心裡籌劃的事情辦了。因說:「不吃了,得趕著把這扇子畫出來。」
妙真見他頭也不抬,只顧端詳扇面,覺得一片苦心要被辜負和浪費了,就劈手把扇子奪來,「先吃飯!」
良恭抬頭看她,待要生氣,肚子裡「咕嚕嚕」一叫,又沒有生氣的立場,只得狠攢了眉心點頭,「好好好,先吃飯。」
妙真看他這架勢,想必今夜一定是點燈熬油非得要把那扇子畫出來的了。想著他這屋裡冷冷的,床板也硬,凳子也硬,哪裡久坐得住?就把飯菜裝上,往她自己屋裡提。
良恭在旁替她打著燈籠,漸漸覺出她的意思,又睞見她臉色有些醺紅的顏色,就好笑,「在我屋裡吃了就得了,離廚房近,還好收拾。」
妙真臉色愈發紅了,怕被燈籠照見,向旁挪了一步,心虛地瞟他一眼,「你屋裡有點冷絲絲的。」
他把腰板故意不解風情地筆挺起來,「我可不怕冷,我硬朗得很。」
「光也暗吶。你不是還要畫扇子麼?」
「我多點幾支蠟燭就是了。」
正走進穿堂而過那廳上,妙真陡地停住,生氣地把提籃盒遞給他,「那你滾回去吃。」
廳內兩邊擺著幾副桌椅,當中放著一折屏門,沒有燈火,只有大片大片的月光照進來。那些桌椅像伺機而動的人影潛伏在各處,悄無聲息的,仿佛是無意間見證了一對偷.情的男女,在竊竊地發笑。妙真那一絲不規矩的念頭給人窺破,可恨他還不上當,難免惱羞成怒。
他又不接這提籃盒,在月光里心領神會地笑了下,「還是依你,你屋裡暖和。」
妙真剜他一眼,往屏門後繞去,囑咐他關這廳上的門。聽見「吱呀」兩聲,她膽戰心驚,「你輕聲點!」
良恭不解,「怕什麼?」
「怕給花信聽見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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