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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知道蘇州黃家聽見了那些閒話非但沒有嫌棄,反愈加堅定地擇定雀香做媳婦,可見對胡家的看中。做官的都看中,他們做生意的,更要巴結。
胡夫人也正要趁這機會把那些流言澄清,見縫插針就要跟人家說:「不過是家裡進了兩個賊,誰知就給外頭傳成這樣子?簡直不堪入耳!虧得人家黃大人家都是很明事理的人,非但不信,還說:『就是真的又怎麼樣?姑娘家被人欺負了,不去問罪賊人,難道還要怪姑娘家的不是?』你們聽聽,到底是做大官的人,很公正嚴明哩。」
這班親戚朋友們不管信不信,都爭相道:「我聽見這話也是不信的,這些爛舌頭的都該死!好好的小姐,叫他們一張嘴糟蹋成什麼樣子?」
因為自己的嘴也並不怎樣乾淨,所以說下這話,心裡很訕。便拉著妙真瞻望咨嗟,藉此轉過談鋒,「唷,這是你的外甥女吧?這外甥女,怎麼生得像舅媽,跟你年輕時候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。」
彼此都知道不論辯白也好,奉承也罷,不過是假話,但彼此聽了都很高興。倘或雀香的婚事給了胡夫人地位上的體面,那妙真的美麗,則為她增加了一份外貌上的虛榮。
妙真聽得真是尷尬,明明不是血親的兩個人非要給人說長得像,擺明是哄鬼。偏胡夫人聽得進去,她也不好辯駁,只笑說:「我才比不上舅媽年輕的時候呢。」
眾人便哄然一笑,直贊她會講話。
胡夫人也很高興,但並沒有因為這份高興就心慈手軟放下妙真那份嫁妝不要。不過現如今連官場那頭都打點妥當了,所以又很安穩地對妙真多了一份愧疚和心疼。
可轉念又想,往後妙真常住在家,吃他們穿他們的,就算盡了舅舅舅媽的本分了。她情願養她終生也不想她出閣,出閣的花費太大,少不得又要牽扯出嫁妝的事。
於是,那份愧疚與心疼總是在錢財利益中反覆,自己矛盾一番,繼而仍是理所當然。
這日大家說笑一場歸家去,又見邱綸親自來了,打扮得風流精神,穿一件玄色道袍,頭插彎月笄,老遠在場院中便引得雀香兩眼一亮,只道是哪個官貴家的公子登門。
及至走進房內,才看清是邱綸。他又來行禮,雀香耳廓發燙,人自微微笑著把頭稍稍一點。
邱綸又向妙真行禮後,恭恭敬敬向胡夫人遞上張請客帖子,「中秋前吃了您家的席,我這裡張羅著回請呢。這月二十三,我那裡叫了班小戲雜耍,擺個三兩桌,請太太小姐們一定賞光。」
一面說著,一面向妙真暗暗使個眼色。妙真看見他擠眉弄眼的便抿著嘴好笑,不好和他說話,且看胡夫人。
胡夫人很樂意就答應下來,「你年紀輕輕的,又是離家在外,哪裡會張羅這些?我叫個人去幫著你張羅好了,我們都是自己人,用不著講虛禮。倒是你租的那房子我們很應該去看看,也好叫告訴你娘老子放心。」
再說幾句邱綸就辭了出去,不一時妙真也要告辭回房,走到園中,不想邱綸又從哪裡跳出來,嚇了她一跳。
她撲著胸口橫他一眼,「你不是走了麼,怎麼還在這裡?」
「我說想起件事要找胡老爺,那下人就放我自往書房裡去。其實我哪有事情找他?故意在這裡等你的。」
「你在別人家也還這樣行動?真是好意思。」
他嘻嘻笑著,並妙真往她院裡走,「我要講客套胡老爺也不肯讓啊,他想我把我那織造坊的生意都給他做,對我實在是熱絡得很。」
「熱絡」是客氣話,妙真嗔一眼道:「你直說是我舅舅奉承你好了。」
邱綸挨過來,「我不是怕你聽了不高興嚜。」
一路上零星下人走動,妙真刻意遠他兩步,「我有什麼好不高興的?丟的又不是我的臉。」
見他又要走近,她忙趕他,「你別跟著我,叫人家看見,要說是非。」
近來妙真也聽見些閒話,說她和邱綸仗著是同鄉,不顧男女之嫌在走動。她起先還辯解兩句,後來發現辯解也無用,人家就是存心要議論,話愈發難聽,說她與安家的婚事不成,因年紀大了心裡發急,又緊把從前推過的邱綸扒著不放。
她聽了要哭,後一想,越哭越叫這些人得了意,便收起眼淚,索性賭氣不理會他們,照樣與邱綸走動。
她本來是賭氣,話不過心地就打嘴裡溜出來,「我前頭才和人家退婚,你不怕人說你拾人不要的?」
聽得邱綸好不高興,一下轉到她前頭倒著走,「什麼叫『拾』?這是天上掉餡餅,剛好砸在我邱綸頭上,我高興還來不及呢!怕什麼?你怕了?」
不待妙真回答,他先自顧自點頭,「也是,你也用不著怕。人家要議論也是議論說,你尤妙真小姐前頭揀了個榜眼相公,後頭又揀個不成才的閒浪子弟,真是眼光一日不如一日。」
妙真迎頭瞪圓眼,「我什麼時候說要揀你了?」
因為他慣常說些這列的玩笑,妙真聽得多了,也不覺這些玩笑有什麼過分,偶爾倒感念他一直對她念念不忘,有時也要和他逗趣幾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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