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唯獨妙真懶得動,成日歪在屋裡繡那副福星高照圖,等繡成了,拿去做成個台屏擺件或扇面都好,雖歷老太太的喜歡。為這事情一忙,凡一切瑣事就都是交給了韻綺和花信料理。
經過那一場事故,妙真算是把那兩位都得罪了個徹底。但她知道自己是安全的,像她和文溪這樣的妾室,都是靠著幾分寵愛過日子,現下這情形,傳星儼然是護著她,文溪不必要自討苦吃。如沁那樣的正房奶奶,都是靠著一份尊嚴體面存活,也不好明火執仗地尋她的不是。不過兩個人不能整治妙真,就拿她的丫頭來開刀,偏自花信好了後,妙真專愛遣她去和她們傳話遞東西。
花信那個性子,也不必妙真怎樣去引導,她前有舊仇,後又仗著主子得了勢,和人說話愈髮夾槍帶棒,還不是處處得罪人。她初時還不覺得,後來吃過兩房幾次虧後,妙真一味叫她忍耐,並不敢替她出頭,她便不大願意去走動傳話遞東西了。
這日如沁難得把妙真叫到屋裡去,和她商議要把花信配個人。妙真驚得張開嘴,好一會才發出聲音,「奶奶怎麼忽地想起這事了?」
按如沁的意思,花信是自幼服侍妙真長大的人,自然妙真的左膀右臂,素日裡花信的言行,就是妙真心裡的意思。趁這會回京,把這條臂膀給她卸下來,量妙真到了京城後不得不收起張揚小心為人。
她請妙真到榻上坐,藹藹地笑著,「還是前日二姨奶奶和我說起,問起你屋裡那花信年紀也不小了,快三十了,怎的還沒有個婆家。我倒還要問你,她跟你這麼些年了,你做主子的,怎麼就沒想著為她打算打算?」
妙真面上微訕,「頭幾年她跟著我四處投奔親戚,一時亂得忘了。別說她,就連我也是這年紀才出閣。奶奶這麼一提醒,真叫人慚愧,她的事也的確是該打算起來了。只是不知道奶奶想把花信配給什麼人?」
「就是咱們家裡管廚房買辦的那個戚大成,你知不知道他?」
妙真自到這裡來,家也不要她當,她更願意過問底下的閒事,這幾個月只認得跟前常走動的幾個婆子,再遠些的誰也不曾留意得到。她想了半日才想起來是有這麼個人,一張寬臉生得油黒油黒的,身段略肥,見著誰都肯奉承兩句,常露著半口黃牙笑嘻嘻的。
「這戚大成的年紀和花信也相當,他今年整好三十歲。」如沁一面暗觀妙真的神色,一面只管拿人好的地方說給她聽,「他雖不是我們歷家家生家養的奴才,可也算個體面管事。還是初來湖州的時候,王大人送來的。我想著他的父母都在這裡,又是本地人,這次回京就不帶他去了,這所宅子也需要留人看守,正好就留他下來。花信跟著他,往後就住在這房子裡,可不是一應都是現成的?吃穿也都有月銀。」
這宅子是傳星初到湖州時買下來的,妙真早聽見傳星說日後回去難再回來,這裡又不是祖宅,又沒有親戚,想必過二三年也是要把宅子變賣出去的。留戚大成看房子也不過看個二三年,說白了就是丟下他不要了。妙真低著頭想,倒好,花信嫁給他,是死是活正好就由得她去。
如沁見她不吭聲,以為她舍不得,便板起臉來勸,「你做主子的人,總不好為圖自己便宜,霸著丫頭不許她嫁人。沒這個道理,女人的青春能有多少年?還不趁此刻她還能生養,許她嫁了人成個家,自己養個孩子,就是你的恩德了。」
妙真得了這話,順勢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,「奶奶既這樣說了,我還能有什麼話可說?還要多謝奶奶替我的丫頭想著。」
次日事情就走露到花信耳朵里,起初聽見是說她的婚事,要把她許給廚房裡一位專管採辦管事,倒是肥差,心想不必等到京城婚事就有了著落,也是樁好事。如今她這年紀,多耽誤一年都耽誤不起。她還算高興,專門留心和闔宅上下的人打聽那戚大成,後來四面八方的消息匯攏來,又氣著來找妙真大哭了一場。
妙真坐在繡架前發蒙,「你一向想嫁個管事的,如今二奶奶替你定下個管事的,你又哭什麼?那戚大成這幾年一直管著廚房裡的買辦,想必攢了不少家當,這有什麼不好呢?難道是嫌他年紀大?」
韻綺拿著雞毛撣子掃多寶閣上的灰,聽見回頭搭了句嘴,「年紀也不大嚜,才剛三十歲,花信也是二十七.八歲了。」
花信原是伏在炕桌上哭,末了又端起身子來抽搭,「年紀倒合宜,可他前頭是娶過一門親的!」
韻綺掉過身來,兩手斜握著雞毛撣子,「可他前頭那媳婦早死了,三十歲的年紀,沒取過親的男人,也少見吶。這有什麼不得了的,又不是叫你去做三房五房的小妾,聘過去也是正頭夫妻呀。」
說著和妙真相視一眼,妙真依舊把針線在那片月白的緙絲上穿引著,「對呀,你的命可比我好多了。你看我眼下雖然要吃得吃,要穿得穿,終究不是正經夫妻,低人一頭,受人的管。二奶奶那天叫我去說你的事情,還把我教訓了幾句,說我只顧自己,白白耽誤了你許多年青春,一點沒個閨秀小姐的教養。說得我一句沒敢還嘴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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