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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掂了掂,然而他是個衣來張口飯來伸手的公子,從不曾典換過東西,哪裡曉得行情?他把簪子撇在榻上,待要開口,卻見良恭提著燈籠進了來。
妙真忙迎向良恭,「找到了麼?」
良恭瞥見邱綸坐在榻上,也沒問他。一面搖頭,一面在炕桌上倒茶吃,「問到他一個叫周萬里的朋友家中,才曉得他這一向是和這周萬里謀劃著名做跑商。周萬里的家人說,他二人今天下晌就動身走了,問去哪裡也不知道,只說是往北方去販些馬匹。你那些銀子,八成就是給他拿去充作了本錢,要追也晚了。防人之心不可無,你怎的不鎖箱子?」
「我本是鎖著的,可我這些日病了,家裡總要開銷,鑰匙就給花信拿了去,她忘了鎖。」
邱綸聽見良恭有些責問的口氣,滿大不高興,「你這算什麼?來苛責主子?既然那瞿堯有心要卷了這銀子跑,別說掛那一把銅鎖,就是封在棺材裡也能給他刨出來。」
說話間,攬著妙真坐下去,嬉笑道:「不過一二百兩銀子,不值什麼。方才我正要告訴你,我今日往家回去一趟,就是找我母親拿銀子,你放心,明日一定就有人送錢來。」
妙真睇他笑呵呵的臉一眼,心下很恨自己不爭氣,怎麼就守不住財呢?瞿堯是他們尤家家生的人,打小就在跟著瞿老管家為尤家辦差事,一向是恪盡職守。這兩年輾轉,都不曾抱怨過,怎的說走就走?還不是因為跟著她沒什麼指望。
她一片慘然的神色沉默在溶溶月夜中,說不出的灰心,為這愈發窘困的局面,也為她自己。
良恭看見妝案上散著些碎銀和釵環,猜到她這半晌在房中打算著典當首飾,就說:「我那裡還有幾十兩,暫且拿來支應。」
妙真聽見,更覺羞愧難當,無親無故的把他絆在身邊就算了,此刻還要花的錢?沒有這樣欺負人的。她掂著腳,朝榻里挪挪,「我還要給你發月錢呢,用你的錢,又算什麼?沒見過哪家的小廝還要倒貼銀子的。」
良恭待要說服她,邱綸馬上譏笑著搶過話去,「你這簡直是瞧不起我們做東家的,小姐沒錢了,姑爺我還有,誰用得著你?」
說著,就摟著妙真的腰,將她往懷裡輕輕帶一帶。妙真斜著臉看他,彎著笑眼,眼角的笑紋也是用心經營出的結果。
果然聽見良恭拔腿出去,順手帶了一下外間的門。那門撞上去又撞回來,在涼幽幽的月色中慢慢扇動,「吱呀——吱呀——」,漸漸消沉下去。
她在一片幽昧的沉痛中,感到一點安穩。
第67章 天地浮萍 (十四)
這夜邱綸是留在這屋裡睡的, 不論是明言或暗語,妙真都沒有趕他。高興得他摟住妙真又親又捏,把她揉得軟了,放在月光里為所欲為。
妙真不得不承認, 在邱綸的愛里也是快樂的。下半夜她伏在枕上自暴自棄地想, 一個女人同時貪婪著兩個男人的愛,說出來也要遭天打雷劈。
所以她藏在心內不敢說。因為這份貪婪自私, 對別人的貪婪, 倒寬和了許多。所以對於瞿堯的叛逃, 也很看得開。
可在林媽媽她老人家, 這就是天崩地裂的大事。早上聽見這事, 恨不得立時就死, 免得睡在床上沒個用處, 反倒還要請大夫吃藥,又累人又累財的,實在是給眼下妙真這困境雪上加霜。這樣一想,連藥也不吃了。
妙真搬來根凳子坐在床前勸她, 「大夫還是要請的, 藥也該吃。省您這幾個錢,我又發不了財。銀子的事情您別操心,我自然去想法子。」
林媽媽眼下病得重,爬也爬不起來,只管兩眼失神地望著妙真, 不一時眼角就滑落一行淚, 「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, 能有什麼法子?難道去向人借?就是借來了,將來又拿什麼還?你沒錢還, 就是叫人家拿住了七寸。依你的性情,還不是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?那豈不是要吃大虧了!」
她一邊說,一邊從被子裡抬出條胳膊,緊緊攀在妙真小臂上,「妙妙,你聽我的,別管媽媽了。我這病早該死的,實在是放心不下你才拖了這麼久。再拖下去,非但幫襯不了你什麼,反倒成了個累贅。」
妙真鼻子一酸,忙攥住她干皺的手,「您這是什麼話?這幾年要不是有您老人家管著,我早不知流落到哪裡去了。您只管安心養病,我有法子就是了。您放心,我不管人家借錢。」
「不管人借,還能哪裡得來?左不過是邱三爺補貼給你。你聽媽媽告訴你,既未成親,就不敢受人家許多好處,免得將來牽扯不清。男人吶,好的時候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你,一旦到了不好的時候,和你算就要明算帳起來,到時候一絲一毫都要和你算得清清楚楚。你是個最要臉面的人,倘或到時候婚姻做不成,他來和你算帳,你能受得了這份傷心?還是不要他的好。」
一時說得妙真無言相對,正在心內忖度。可巧花信煎了藥來,在門前聽見,唯恐妙真死要面子活受罪,就拿胳膊肘撞開門,搭著腔進來,「媽媽此言差矣,」
她往圓桌上擱下木案盤,一面潷藥,一面回頭看她們,「三爺絕不是那種人,退一萬步來說,就算他與姑娘將來有什麼不合的地方,也斷不會因這些錢財上的事和姑娘計較。他是含著金鑰匙出身的富貴公子,和姑娘從前一個樣,你叫他算他還不會算呢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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