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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下再見,早變了,個頭仍是高,臉卻曬黑了些,大約是在外頭跑買賣的緣故。那些絨絨的胡茬子已在下巴上形成了青硬的一片皮膚,顯得人沉穩許多。
不過他看見妙真,還是一樣的熱絡,忙迎身而起,「大妹妹,許多年不見,愈發出眾了。」
這倒不是客套話,妙真十四五歲時的美到底單薄,如今二十來歲,臉褪了些稚嫩,添上一種女人的風情,美得更豐富了些。
他看著她,一時有些怔住。還虧得寇夫人在後頭榻上咳嗽提醒,「妙真問你話你也不理,真是沒個做大哥哥的樣子。」
寇淵適才醒神,瞥見他娘的眼色有些不好看。他忙笑著坐回去,「大妹妹問我什麼?」
妙真也自往椅上坐下,「我說怎麼不見大嫂子?我來了這幾日,就前頭兩日看見她,她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?」
「這是哪裡話,一家子親戚,有什麼氣可生?」
寇夫人搭話道:「妙真才來那天,說她的珥璫搭得不好。是妙真多心,你大嫂子不是那樣的人,她是大家閨秀,器量大,不會為這一兩句話生氣。」說話間,她有意睇了鹿瑛一眼。
語畢又吩咐丫頭,「去將大奶奶請來。」
寇淵忙將丫頭喊住,笑說:「我才剛回房換衣裳,見她身上不爽快,在床上睡著呢。娘不必叫她了,省得出來吹著點風,夜裡又要說不好。」
乍聽是呵護備至的話,可細細辨別,裡頭有些嫌麻煩的意思。
妙真也忙把雙手搖著,「那還是別擾大嫂子休息,等我晚些時候過去看她。」
兩邊就此將杜鵑放下,說起些嘉興的事。寇淵一條腿遠遠地跨在榻腳板外頭,反手撐在膝上,面向妙真,「聽說安閬今年上京去考試,我想這會也到京了,不知幾時入闈?」
「我也不知道,左不過就是這兩個月。他去的倉促,不一定高中。我爹說不過試一試,一回不成還有二回,下次再考也是一樣的。」
「好容易今年開恩科,要等下回,又得等三年。」寇淵擱下茶碗,微微替妙真惋惜,「大妹妹本來就是為等他才晚嫁,哪裡還經得起一再耽擱,」
寇夫人瞟他一眼,微微笑道:「那都是人家妙真謙虛的話。我看安閬今年一定高中,誰人有他那種氣魄?敢連著考兩場。我雖沒見過那孩子,也是有些耳聞,說他才學高文章好,是個狀元之才。和妙真很般配。」
一番話說得寇淵心下不是滋味,把炕桌上的茶碗摸一摸。
妙真臉上也犯起一片紅雲,「姑媽見都沒見過,怎麼就篤定與我般配?」
「就是沒見過,聽慣了也當見過了。鹿瑛在家也常講。」說到鹿瑛,寇夫人便睇住鹿瑛問:「寇立今日又往哪裡去了?」
鹿瑛立時直起腰,「他說去見幾個朋友。」
「他的朋友比他老子的還多。」寇夫人嘴上是抱怨兒子,眼睛裡卻是責怪鹿瑛,「你也不管管他,我常說你這脾氣要改改,什麼都由著他去混,還要個媳婦在跟前做什麼?」
為鹿瑛管不住寇立,寇夫人沒少生氣。奈何說過鹿瑛好幾回,她那脾氣仍硬.不起來,因此看她,總是怒其不爭。
妙真為幫鹿瑛解圍,忙往自己身上攬,「才剛過來時我見著他了,他本是可去可不去的。趕上我有些東西要買,我那小廝又不認得路,才央求寇立順道領著去的。」
寇夫人只得說:「你要什麼告訴這家裡的下人,叫他們去買就是,何故自己花費?」
妙真笑嘻嘻答應著,一連說了好些哄人的話。寇夫人望著她笑,那笑里,也有些惋惜的意思。
就在寇夫人屋子吃過午飯大家就散了,因為有些年紀的人是要睡午覺的。寇淵自往織造坊里去,妙真則跟著鹿瑛到她屋裡坐了回,臨近晚飯時候,才想起來要去探望杜鵑。
鹿瑛勸她不要去,妙真因問:「為什麼?」
見她有些難言之隱的神色,妙真又道:「我那日嘴太直,怕她心裡對我存下什麼嫌隙。我看你們妯娌兩個好像本來就有些不對脾氣。」
鹿瑛心道她存意見也並不是為這個,嘴上只說:「也沒什麼大的矛盾,就是她那個人架子端得高。他們杜家出了個芝麻綠豆的小官,她就有些了不得。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,還是愛爭鋒拔尖。」
妙真好笑,「怎麼,他們家有人做縣太爺?」
「什麼縣太爺,不過是在府台衙門的戶科當個不入流的文職,仗著常與那些個大人打交道,就有些傲氣。咱們做買賣的人家,有錢是有錢,終歸被人看不起。不過聽說她那叔父近來要升為戶科主事了。」
「我還以為是什麼不得了的大官呢。」妙真向天上飛著眼角,像是活鳳凰,撲閃撲閃的睫毛就是那鳳凰的尾巴,不可一世的態度:
「從前在馮大人府上,我都是來去自如的,怕她看不起?我也不是非得要巴結她,只是怕她多心。我來你家是做客,她心裡生氣也只好憋著,總不好跟我有什麼爭端。就是有爭端我也不怕的,我說走就走。就怕我走後,她把這氣轉在你頭上。她是大嫂子,你又是這性子,還不讓著她些?讓著讓著,少不得吃一輩子的虧。我是做姐姐的,總要替你打算些事嚜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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