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提醒起妙真,這一路邱綸都不大過問這樁官司,因他不大問,妙真也不大與他商量。他在這些正經事不大在行,問他也是白問。他多半都是說:「嗨,不過這幾萬銀子兩處地,討得回來就討,討不回來也犯不著去愁它。」好像堅定了將來要給妙真更多。
不過妙真再沒能感動,當看到風花雪月之下的日子的狼藉,從前那份脫離了生活的喜悅,也變得虛飄飄的,不切實際的感覺。
她也不大願意將邱綸勉強牽涉到這件事情里來了,就把眼珠子一轉,向良恭退讓一點,「你嫌熱,就雇一輛車,你也在車上坐著好了。」
良恭搖搖手,「車裡頭更悶。何況我是什麼身份,怎麼能與你同坐車內?叫人家看見,不說我不規矩,還要說你沒有一點威嚴,太不會約束下人。 」
妙真橫他一眼,低聲咕嚕,「我才不怕人家說,本來我就不會管束下人。」這句沒想給他聽見,她稍微提起音調給他聽見另一句,「我看你就是犯懶不想去。」
他就笑,「我去不去有什麼相干?」他扶著扶手起身,勉強答應下來,「好吧,我明日去雇輛車。」
見他一連的不情願的笑,妙真還有滿腹委屈不能消解。
這又悶又熱的天氣就是來給人添堵的,惹得誰都不痛快。按說邱綸往對面巷子裡去,下人說孔二叔不在家,就又按到織造坊內。去了也沒碰見人,總管說是到外頭和人談生意去了。
邱綸一屁股坐到內堂椅上,把那總管看一眼,「我懶得等他回來了,這樣,你先去帳上給我支三百兩銀子,他回來你再告訴他。」
那總管立在一旁,把腰杆彎了一彎,笑道:「我哪裡做得了這個主?三爺從前在時就知道,先是您,後是老孔,沒有您兩個發話,誰敢私自在帳上支取銀子?」
邱綸登時火冒三丈,茶盤裡撿了個茶盅砸到地上,「怎麼?我自己家的買賣,我要支點銀子你們還在我這里推三阻四的?我看這買賣不是姓邱,是姓了孔了。」
總管忙拱手,「不敢不敢,三爺千萬不敢這麼說,我們豈不是該千刀萬剮了。」
正說著,就看孔二叔蹣著步子進來,「你別說這些賭氣的話,也別為難他。是你父親剛從蘇州使人來傳話,算準了你這幾日一準到常州,說倘或來帳上取銀子,一律不許給你。這買賣自然是你們邱家的買賣,不過是你爹邱城的買賣,上上下下自然都是聽他老人家的吩咐。你在這里砸杯子摔碟的也不管用,誰敢違老爺的話?你敢違,你就寫信去,他回信只要答應一句,我沒別的話,別說幾百銀子,就把這織造坊搬空了也與我不相干。我勸你,你要用錢就乖乖回家去,向你娘磕頭認錯,自然有的是銀子隨你取用。」
邱綸看他那臉色淡淡的,說著就走來旁邊椅上坐下,分明是拿著他爹的話擺著他自己的款。
可也是沒法子,邱綸只好堆著笑臉求他,「二叔,您老人家也疼疼我,多少要給我拿一點,我一路從嘉興來,身上的錢早花光了,難道叫我沒飯吃?」
孔二叔懸起腕子,理著袖口笑,「三爺快不要說這樣的話,誰敢餓著你?你要是沒飯吃,織造坊也好,巷子裡你先前租的那房子也好,只管回來吃,要吃什麼山珍海味都有。可是要錢,那是一個也不敢給你。況且你說這話也是謙虛,你沒錢?我聽說你才到常州,就給尤大姑娘那房子又續了一年的賃。我還聽說,你和尤大姑娘這次回來,是有門官司要和胡家打,為幾萬銀子的事。這還沒錢?等官司贏了,不多的是錢到手?」
邱綸登時板下臉,「二叔這話可不對,妙真的錢是妙真的錢,難道我陪她回來,就是為想她這筆錢?我邱綸頂天立地的男子漢,難道還要花女人的錢不成?您老人家不給就不給,何苦排場我這一頓?算了,我就不信我能餓死在外頭。」
言訖就賭氣走了,又往從前在常州認得的一位朋友家中去。幾番猶豫,終是開口問人家借了五十兩來。雖然借到了銀子,卻是滿心的不高興,想他邱綸幾時和人借過錢?就是孔二叔「鼓勵」他花女人錢的那些話,也是在打他的臉面。
這般負氣回來,看見妙真,心下更是不自在,就把那墨綠色的荷包「啪嗒」丟在炕桌上,旋身倒在榻上,扯著嗓子喊:「花信!倒茶!」
妙真窺他臉色不高興,猜也猜他是去支取銀子碰了鼻子。把那荷包打開,卻是幾個錠子,湊來約莫五十兩。因問他:「你這錢又是哪裡來的?」
他說起來就生氣,「找朋友暫借的。」
妙真好笑,「你竟拉得下臉問人借錢?」
原是拉不下臉,所以她一問,邱綸益發難堪。窸窸窣窣坐直了,不耐煩地瞥她一眼,「我跟人寫了條子的,還的時候翻倍還他,他還追著要借給我哩。」
說得妙真又氣又好笑,陰陽怪氣地嘟囔,「借給你五十兩,到時候收回一百兩的帳,人家自然是樂得借給你,上哪再去找這麼好做的買賣?知道你家生意做得大,也不怕你還不起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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