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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面說著,一面把茶沫子刮一刮,神色散淡,意態傲慢。
那林大人暗咂話里的意思,笑著點頭,「大人的朋友,自然都是京里的官貴之人,怎麼會和商賈之家結交呢。我看此人不過是藉機攀附,不必理他。」
「大概也是為了南京織造的差事,可我是鹽道的官,哪裡管得到這上頭去。」傳星乜笑著擱下茶碗,就起身說告辭的話。
林大人忙站起來款留,「急什麼呢?如今案子了結,大人到我這里來,自該多坐一坐。這會正是午飯時候,我早命家人預備了酒席,還請大人給下官幾分薄面。」
「我這幾月住著你們家的房子還沒說謝,你反倒先客氣起來了。林大人不必費心,我一向不喜歡這些虛禮。」
林大人原是一心要巴結,偏這位又是個倨傲之人,天子腳下長大,結交的都是一類的王孫公子,哪肯把他這等地方小官放在眼里?這一向出入往來,也不過是因為一樁公事的緣故。眼見款留不住,林大人苦惱不已,跟在後頭又說了好些留客的話。
傳星沒往耳朵里去,誰知走到簾外,看見兩個僕婦抱著兩盆開得正好的山茶花,竟又頓住了腳笑看那花,「林大人府上的花,開得比別的地方還要艷麗。」
前頭林大人那別院裡的菊花死了一大片,院子又是傳星住著,正為這事怕他不高興。眼下說他家裡的花開得比別處的好,不知是不是有些生氣的意思。林大人忙轉過來打拱,「不敢不敢,我家裡從來沒有這種花,想必是今日內人請客,人家帶來的。」
因問那媳婦,那媳婦忙回說是,「是鄔家姨娘帶來的,太太見這兩盆開得格外好,聽見老爺這里有客,忙叫我們抱來給老爺和客人觀賞。」
傳星因見林大人有些興師問罪的意思,抬手輕輕打斷,「多謝你們太太的美意。」
林大人見他不似生氣,便說:「既然大人喜歡,不如搬回去放在屋裡欣賞。我不懂花,只看顏色好不好,擱在我這里,倒把這花糟蹋了。」
「林大人捨得割愛,我可就不客氣了。」
林大人忙吩咐人接了搬去車上,親自送他到大門上。二人錯身一去,花信把那背影望了許久,才和那媳婦往裡頭回去。
路上花信問那媳婦:「我說句話你別生氣,不知道這歷大人什麼來頭,怎麼你家老爺待他這樣客氣?」
「客氣嚜也是應當的呀。歷大人是京城歷家的的二公子。歷家你知不知道?」花信搖頭,她又說:「歷家的老爺是吏部尚書,又是內閣的人,還兼著許多朝務。歷二爺放到湖州鹽道做官,就是他老子的意思,那可是個多少人想也不敢想的肥差。」
花信不通官場上的事,只聽她說得如此厲害,少不得駭然一番,「怪道,這樣年輕就做了這樣大的官。」
「也不年輕了,就快到而立之年了。可惜膝下就只有一位千金,還沒得兒子。」
「這也沒什麼,只要家眷跟著,也是遲早的事情。」
那媳婦拉著花信嘁嘁地笑,「說起他的家眷才叫有意思。他夫人原是跟著他往湖州赴任的,去年冬天生下小姐,出了月子就帶著小姐回京去了。以為她要在京守著孩子,誰知今年沒到夏天又一個人回了湖州,急急忙忙的,你猜是為什麼?」
「想必年輕夫妻,一時離不開嚜。」
「這也是有的,不過不全為這個。聽說是這位二奶奶小器,偏這位歷二爺又多情,她放心不下,怕他在外頭結識女人,所以急匆匆撇下孩子來盯他的梢。誰知初夏回去湖州,房子裡就多了位姨奶奶。說起歷二爺的多情,也真是少有,住到我們那別院裡去,入冬的時候問起我們那別院裡為什麼不栽梅花。我們老爺當他喜歡梅花,多問了幾句才曉得,他因大前年往湖州上任,路過無錫的時候,正是初春,碰見一位小姐,因那位小姐喜歡梅花,他才喜歡的。」
這倒巧了,花信他們那時恰好也在無錫,便多嘴問:「是哪家的小姐啊?興許我還曉得呢,我也到無錫去過。」
「說是什麼韋家的小姐,其實不是,是人家騙他的話。後來他去打聽,聽見人家不過是在那韋家借住幾日,為避男女嫌疑隨口說去哄他的話。人家小姐原是往異地去嫁人的,他也就罷了,不然非得追去不可。」
花信聽得五臟驚顫,回想起來,那時韋家隔壁住的那位撿著了她們風箏的公子,多半就是這歷二爺。
猶如天上陡地砸了個餡餅下來,她不由得「噗嗤」一下樂出聲。那媳婦聽見她笑,扭臉問她:「你笑什麼?也覺得這事可笑。」
花信留著心神,不敢隨意去講,只附和著點頭,「怎麼不可笑,一個為官做宰的男人,竟給個姑娘家騙了。」
二人說說笑笑,踅入林夫人房中去了。花信將此事默下,一個字也不題。
卻說林大人送傳星出府,在門上挽留再三,「我看案子雖然結了,冰天雪地的,歷大人也不要急著走,好歹多留幾日,讓下官好好款待一番。否則下官這心裡,七上八下的,真是沒意思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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