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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個人正在這裡嘁嘁唧唧地談論,忽然聽見帘子裡頭懶洋洋地有人問:「是誰在外頭說話?吵得人不得個清靜。」
陳姑娘立時走去掛帘子,嗔笑著,「葉大人前幾日下了個拜帖,說今日要來謁見,才剛打發了家下人來傳話,你就忘了?人家已經到了好一會了,見你在瞌睡,沒好驚擾,和我在外頭說了會話。」
葉大人起身走到罩屏前,沒敢擅入,就在洞門外打拱,「高公子好睡,敢是我們說話把您吵醒了?」
良恭並不急著睬他,先將身上的毯子遞給陳姑娘,要了碗茶吃,像是還有些迷迷瞪瞪的樣子,又仰在椅上闔了會眼。隔了須臾丫頭奉茶上來,陳姑娘親手絞了面巾遞去他搽臉,才肯睜開眼,稍稍端坐。
慢吞吞地呷了口茶後,才將目光斜落向屏外,「你就是本縣縣令葉閣容?」
葉大人忙笑著答應,欲迎身進去說話,剛抬起一隻腳來,見良恭埋頭吃茶,便又收回腳去,堆著笑臉道:「聽衙內柴主簿說,公子向他打聽胡家和他家那外甥女的財務官司,葉某怕他說不清楚,特趕來告訴。」
良恭笑著擱下茶碗,「裡頭的事我已聽尤家大小姐說過了,想必到底是怎麼回事大人心裡也有數,不必細說了。不過是想請大人賣我個情面,和胡家周旋周旋,不要讓尤家大小姐太吃虧,叫我在她跟前說起話來也有些臉面。」
葉大人聽這意思並不是全要向胡家索回,不至於叫他太為難,便應承道:「也好辦,我此刻就往胡家去和他們說一說。他們都是一門親戚,做長輩的,也不好過分為難晚輩。」
「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,大人既來了,吃過午飯再走,不知大人肯不肯賞這個光?」
「承蒙公子看得起,葉某不敢推讓。」
良恭便吩咐擺飯,陳姑娘自去張羅。不一時擺上來四葷四素,一壺葡萄酒。二人相請入座,葉大人親自篩酒,一面試問些京城的人情風貌。良恭隨口閒談,不露一點破綻。
談談講講間,漸已融洽,又說到一些達官顯貴身上。葉大人放下箸兒因說:「春天我聽見說,自金大人定罪後,內閣群龍無首,皇上有意要任路大人為內閣首揆,不知有沒有這事?」
良恭胳膊撐在案上呷酒,聽見問便擱下瓊斝,靠到椅背上笑著搖頭,「這內閣的事情,我可不大清楚。無官一身輕,誰還去管這些閒事?怎麼,葉大人認得路大人?」
葉大人便慚愧地笑一笑,「像我們這起芝麻綠豆大的官,哪裡認得內閣那些大人?一向傳聞令尊與路大人歷大人魯大人幾位大人私交甚好,公子們也都有交情,以為公子知道內情,所以想向公子問個確切。」
「問我也是白問,我最煩朝廷里這些事,從不留心去聽,否則也不在外逍遙了。」
「是是是,一向聽說公子不拘功名利祿。倒是聽見說,您的好友歷家的二爺往湖州鹽道任職去了,您這回出來,沒去會會?」
良恭笑睇他一眼,「你是說傳星吧?難道你也認得他?」
葉大人又是羞愧搖頭,忙替他斟酒,「也只是聽說。今日能和高公子坐在一處吃酒,已是小人三生有幸,不敢奢望再去認得這些貴人。」
「既認得我,也保不齊可以認得這些人。」良恭笑一笑,把眼眯起來感慨,「經你提起來,我倒是該去湖州訪一訪他。自他帶著夫人往湖州上任,我們世交朋友間已有兩年未見。恰好尤大小姐的姑媽家也在湖州,等她的官司了結,我正可陪同她一路往湖州去。」
葉大人連連點頭,「公子放心,衙門里一定儘快了結這件事,不好耽誤公子與小姐去探親會友。」
吃畢一席,葉大人再無疑心,自以為攀結了貴人,忙高高興興回去重新打算這樁官司。可先前收了胡家好幾千銀子,已應准了要把財產全數判給胡家。如今既要反悔,又不想退人家的禮,不得不編個話去搪塞。
盤算幾回,便於次日一早將胡老爺傳到家來。胡老爺因中秋那日說定過堂,後又俄延了日子,已料著是官司出了什麼岔子,正有些忐忑不定。聽見葉大人請他過府說話,一刻不敢耽擱,大早起就換了衣裳乘轎而來聽聽看他有什麼話說。
暨至房內,吃了會茶,葉大人忽然問起:「聽說你那個外甥女艷色絕世,可有這回事?」
胡老爺暗忖他雖愛財,卻不是個好色之人,怎麼忽然對妙真的色容評頭論足起來?便擱置茶碗,笑著客氣,「不過是略有些顏色,不敢妄稱什麼艷色絕世,都是外頭瞎說的話。」
「你老爺客氣。那她在外頭的交際,你這做舅舅的知道不知道?」
胡老爺稍稍蹙眉,「這個……那孩子早不住在我家了,在外頭另租了所房子,憑我們如何勸,她都不肯搬回家來住。我只知道那房子是邱家三爺替她租賃下來的,別的……想必她舅媽知道一些,姑娘家有什麼交際,也不會對我說。大人何以忽然問起這事?」
葉大人「叮」一下松下茶蓋子,放下茶碗來笑,「你看看,你這個做舅舅的,連外甥女在外頭結交了些什麼朋友也不曉得,合該你要吃虧啊。你這外甥女也果然厲害,又是邱家三爺,又是高家公子,我看你們趁早去巴結好她,往後發財恐怕還要靠她呢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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