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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就見她帶著兩個小廝兩個丫頭一個老媽媽,再沒別人。我問她家裡,她沒說什麼,只說家裡都好。不過我看她像是有點事不好說。你想想,早不來晚不來,做什麼趕在中秋節前頭往外頭跑?你是她親姐姐,你去問問她,興許是要你幫襯什麼。」
第110章 110 番外·夫妻(一)
◎姊妹。◎
這幾年妙真幾乎與鹿瑛失了聯絡, 有關胡家寥寥的消息多數是在嘉興那幾房遠親口裡聽說的。她還記著在湖州鹿瑛夥同寇家及花信陷害良恭的事,想必鹿瑛也對她給寇立送去一房小妾懷恨在心。
親姊妹間疏離至此,有時候想起來不免唏噓。好在妙真如今對一切不可勉強的關係都看得淡了, 反正她自己成了家,已有了和她緊密聯繫的親人。
她聽了姑媽的話, 正要往夜合齋里去。不想剛走到門上,看見鹿瑛已先過來了。人在對面廊下,面目還看不細緻, 妙真卻一眼覺得她似乎蕭條了許多。
不是老, 是蕭索冷落,身形也瘦了,走近前來, 那張小臉也蒼白得沒有生氣。妙真撫著門框笑了笑, 幾年從沒有書信往來, 一時啞住了,真不知道該說什麼。
鹿瑛也笑了下, 眼睛裡的黑荒涼得無邊無際, 「我聽見點墨那小丫頭在吵鬧,像是說你和姐夫從蘇州回來了, 就過來看看。姐是幾時到家的?」
「也是才進門, 剛還聽姑媽說你來了, 我正要往夜合齋去瞧你呢。」
良恭聽見聲音也從罩屏內踅出來, 很自然地向鹿瑛打了個拱手,「二姑娘。」
鹿瑛還了個萬福, 笑道:「我叫你姐夫, 你叫我二姑娘, 豈不是疏遠了?」
他方改口喊了聲二妹妹, 側身擺出條胳膊,「請屋裡坐。」
妙真心裡翻了個白眼,稱他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。她尷尬得這樣子,正不知還要撫著門站多久呢,也讓著鹿瑛進去。
他姑媽忙起身讓她榻上坐。鹿瑛緊著福身推,「您老是尊長,哪有讓我這小輩的道理,還是請您上座。」
點翠搬了馬蹄方凳放在榻前,妙真讓良恭獨坐這頭,去那頭和姑媽挨著坐,因問鹿瑛:「你來前怎麼不先遞個信來?就是我們不在家,我們姑媽也曉得打發人去碼頭上接你啊。虧得你還找得到。」
鹿瑛低頭笑一下,「我原也不曉得你們新房子在這裡,先往鳳凰里去問,你們先前的鄰居領著我們過來的。」
他姑媽扭頭向妙真道:「就是從前咱們右邊牆那家趙家阿媽。」又和鹿瑛笑,「這幾年他們兩口忙得,竟不得空去走親串門,親戚間都有些疏遠了。也是想著大老遠的,不好累得你們奔波,所以他們先頭成親,後頭搬房子,都不敢攪擾。」
「這是哪裡話,剪不斷打不散的是骨肉嚜。」
鹿瑛方才認真打量這老婦人,見她面龐和藹,身上穿著家常灰藍灰藍的苧麻衣裳。前日初見,還只當她是這家裡管事的婆子,不想是良恭的親姑媽。
倒比家裡那雍容富態的太太可親許多,見妙真坐在她旁邊,只管自然地把胳膊挽在老婦人臂彎里,老婦人也是自然地握著她的手。不禁叫她想起從前尤家還在時的景象,妙真也常是這樣挽住曾太太說話。那時她就像個外人,眼下更是個外人了。
適逢點翠端了幾盞茶來,妙真忙起身去接,給姑媽鹿瑛跟前都放了一盞,嬌嬌俏俏對良恭說:「你自己端啊。」
良恭本不說什麼,聽見這話反逗她,「我以為你要給我端,難得你服侍我一回,我還眼巴巴等著。」
妙真翻下眼皮,「你自己又不是沒長手。」
良恭把炕桌敲敲,「就得吃你捧的。」
點翠得以騰出手來,忙放到他身前,「為盞茶眼不見的又要吵起來,爺奶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。」
他姑媽也道:「可不是,兩個都是三十來歲的人了,又不是小孩子,竟還沒個十六.七歲的丫頭懂事。」
說得妙真臉皮一紅,由鹿瑛身後跳著坐回他姑媽身邊去。鹿瑛聽看了這半日,笑道:「姐還是這樣子,長不大,她從前在家時就是這樣,您老人家可得擔待點。」
他姑媽又握住妙真挽進來的手,笑說:「我就喜歡她這樣子,沒什麼曲七拐八的心眼。我是個大字不識的粗婦,話說得繞些我也聽不懂。」
鹿瑛低頭笑著,仍是一副滿腹心事的模樣。妙真細窺她,那心事倒比從前更重了千斤似的,壓得那脖子愈發直不起來。料她突然造訪,一定有事,當著姑媽良恭在這裡,又不好問她。以她的性情,問了也不會說。
她便旁敲側擊,「你前日到的,那中秋也是在船上過的囖?」
鹿瑛點頭,妙真猜想到她必定是有什麼煩難事,才不得不趕著大節下從湖州跑回嘉興來。她輕鬆地寬慰了句,「我和你姐夫也是在船上過的節。在江河上賞月,又是別番景象,那月亮才叫圓呢!」說著夠著腦袋問良恭:「你還記得麼?」
鹿瑛一聽「姐夫」這個稱呼從她口裡吐出來,心頭一跳,又一松,忙跟著看良恭。
良恭笑道:「你問我?只怕是你不記得了,月亮才從雲里浮出來,你就在甲板上打起瞌睡來了,口水濕淋淋的直淌了我一肩。」
妙真立時板住臉,「誰叫你多餘說這個了!我是問你月亮是不是格外圓?」
「圓,圓,比你眼珠子還圓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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