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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想著該回常州去打官司,然而這想法並不強烈,因為對金錢她沒有太確切的欲望,也對官司的輸贏也不抱什麼期望。
找來良恭商量,說著說著,又很內疚,瞧瞧窺他一眼,「我並不是要你和我一道去,只是想找你商量看看可不可行。眼下我也沒有別的去處,又沒有錢,好歹是要去討得這筆帳再想以後,能要多少回來就算多少。」
良恭將一條胳膊肘撐在那長條案上,斜斜地站著。從前他對事情的好壞也總不抱希望,如今因為要寬慰她,倒學會了抱有一份期待。
他歪著臉笑一聲,「總要去做了才知道能不能成功。這錢本來是你的,不能白白便宜的別人。我陪著你去。」
「那你姑媽怎麼辦?你放心丟下她獨自在家?」
良恭把腿收正了,轉過身彈弄一下瓶內插的一枝桃花,低低咕噥了一句,「丟下你我也是不放心。」
妙真歪著眼瞅他在說什麼,就聽見你啊我的,別的也沒聽確切。反正知道總是動聽的話,因為他每回說起動聽話,都是一副逃避的樣子。
她暗暗叼著嘴皮子笑,也不去追問。扭頭看了眼天色,見日已正中,該吃午飯的時候。便吩咐,「你去先擺了飯來,咱們再慢慢商量。」
不一時將飯擺在外頭飯桌上,只得兩副碗筷。邱綸這日回家去了,問嚴癩頭如何也不過來吃,良恭哼哼不屑地笑道:「他在外頭端茶遞水伺候著花信吃飯,顧不上。」
妙真也笑,握著一雙箸兒壓著脖子湊來,「他一定是非花信不可麼?」
良恭端起飯碗睨她一眼,「我沒問。不過他那個人,從前從不想什麼男女之事,認真起來也不知道什麼樣。」
「可是花信厭煩他,我勸過兩回,不中用。花信主意大著呢,她想嫁個管事相公。」
這管事的相公哪裡去找?兩個人都不問不說了。也是一種默契,邱綸不在的時候,他們都不說有關邱綸的事。邱綸在的時候,也有種微妙的和諧,良恭總是避開,他避開了,妙真和邱綸的相處,也是極其的自然而然。
有時候妙真覺得她和良恭簡直像一對姦夫□□,還處在眉來眼去的階段。每回說說笑笑的,看見邱綸進來,又都默契地停住說笑。仿佛幽昧里忽然照進來一線亮光,彼此在光線兩頭的黑暗中避著,感到一絲難堪而隱秘的情愫在縈繞。
每逢這樣的時刻,邱綸無意闖入,也能察覺危機四伏。他不必如何聰明,只以男人的眼光看,也知道良恭對妙真是超過了主仆之分的。但妙真如何,他看不清,所以有些恐慌,急於把他和妙真的關係正名定分。
這日歸家,就是來和邱夫人商量,要她先見一見妙真,不要急於去反對。
他掛著條腿扶手上,人歪在椅子裡說道:「您先見一見她,保不准您一見就和喜歡。你不知道,在常州時,她那舅媽就很愛帶著她出門,覺得很有面子。您往後帶著這麼個兒媳婦出門,也是件很風光的事。」
邱夫人坐在上首衣裳,瞟他一眼就冷笑,「哼,我帶著個瘋婦出門,還怕人家笑掉大牙呢。」
邱綸忙放下腿,正了正身,「您別聽大嫂胡說八道,她專愛捕風捉影傳人家的閒話。妙真好……」
話未說完,邱夫人便急著去駁,「我親自叫了老五他女人來問過,難道也是捕風捉影?從前也有過耳聞,說她胎里就帶著這病。」
雖叫了老五叔女人來問了幾句,可老五女人也不在跟前伺候,究竟也說不清是發瘋還是發她大小姐的脾氣,因此不敢咬定。邱夫人自己也不大信大奶奶說的話,可自己分辨下來,倒像是真的。因此那一點拿不准也就忽略不計,咬死了不答應。
邱綸忙辯解道:「那是他們知道得不清楚,那是妙真那幾日給夢魘著了才說了些糊塗話,早就好了。她娘是有這病不假,可沒說就一定往下傳,她姨媽就沒犯過這病症。您不信,明日我帶了她來,您看是不是好好的。」
邱夫人一口回絕,「我不見。沒這個道理,名不正言不順,由你領進家來,叫人看笑話。」
邱綸聽她這口氣也不是絕沒可能,就起來湊到跟前,「不由我領她來,我去請二嫂領來,外頭人問起,就說是二嫂娘家的親戚,這總能成?您好歹先見見再說,見見又不少塊肉,就當是您成全兒子這一回。」
邱夫人到底寵他寵慣了,不由得搖擺,「那我見了,果然很不喜歡她,你肯乖乖回家來麼?」
見她鬆口,邱綸喜得無可不可,「您果然十分厭煩她,那這門婚事兒子也不敢求了,自當回家來。可咱們先說好,您不能喜歡也裝作不喜歡。再則,只要有五分喜歡,那也算中意這個兒媳婦。」
邱夫人聽他算帳,簡直好笑,「你這孩子,就會打這些機靈算盤。我要是撿別人家的小姐,那還得十分喜歡才算數,憑什麼看她,只五分喜歡就能算了?」
「因為您兒子是一萬分的喜歡她,您這五分,權當是讓您親兒子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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