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頁
看到他手中拎著的破碎油燈後,便不由分說地擰住了他的胳膊,啪啪啪地打在了少年瘦弱的脊背上。
又氣又急地吼道:「你這個死孩子,又跑到哪去了,大半夜的跑上山,還把家裡油燈給弄壞了,想氣死你老爹是不是!」
罵完之後,水父便覺察出了些許的不對勁。
他將呆愣愣的水衣扯回了家,又將灶台里的餘燼點燃,接著躍動的火光,看清了少年此刻的神情。
蒼白的臉上,原本那雙又大又圓的杏眼,此刻布滿了血絲,眼神空洞、面無表情。
當晚,水衣便發起了高燒。
不僅人一直昏迷不醒,還總是說些胡話。
水父見餵了幾幅藥卻沒效果後,便懷疑兒子是不是撞到了什麼東西。
遂即便托人去隔壁村請神公來看。
神公被請來後,先是掰開水衣的雙眼,看了下眼底。
接著又接連看了他的十根手指與腳趾。
最後去讓水父找一顆雞蛋來。
水父在一個破舊的瓦罐里,掏出了家中唯有的一顆雞蛋。
這還是那次水衣傷了腿,用姜輕霄給的錢買來的。
原本他打算留著到兒子生辰的時候再煮給他吃的,眼下卻不得不拿了出來,以解燃眉之急。
神公接過水父手中的雞蛋,邊念著咒語邊將雞蛋從上到下,從前往後地在水衣身上滾了一圈。
最後,將雞蛋磕開,打進了碗中。
看到碗中蛋黃上浮現的圖案,神公皺起了眉。
抬頭看向面前憂心忡忡的水父,緩緩說道:「你兒子這是得罪了蛇妖,被它給報復了啊。」
聞言,面前的男人一僵,隨即紅了眼,焦急地說道:「那怎麼辦啊大師,我求求你救救我家水衣,求求了。」
說著,便朝神公跪了下來。
神公與他有幾分交情,隨即扶住了水父的手臂,寬慰道:「其實也沒多難辦,這條赤練蛇道行不深,買些好酒好肉到山上,再好好地給人家賠禮道歉,也就沒事了。」
「不過......」
他說著,皺起了眉,看著蛋黃上那條紅黑相間的小花蛇,嘆了口氣對著水父言道:「不過蛇這類妖物,報復心極重,能避開就別輕易招惹。」
「依我看,這幾日你家孩子需得吃點苦頭。」
聽聞此事有辦法可以解決,水父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,將神公客客氣氣地給送走了。
回到屋中,水父看著躺在炕上,昏迷不醒的兒子,蒼老的面上滿是疲憊,深深地嘆了口氣後,從炕底中扒出了一個灰撲撲的小木盒。
小心翼翼地打開後,看著裡面滿滿的一盒銅錢,咬了咬牙後又合上了。
那是他辛苦為水衣攢下的嫁妝,無論如何是不能動的。
水父拖著陣陣發疼的右腿,又來到了炕的另一邊,拿出了被一團破布包裹著的物什。
待一層層打開後,裡面是一隻黯淡發黑的銀鐲。
是水母生前,打來送給他的。
也是唯一留給他的東西。
水父伸出粗糙的手指,愛不釋手地來回撫摸著那隻銀鐲,渾濁的眼淚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。
他強忍著心酸的哭聲,怕驚醒炕上的兒子。
待哭夠之後,水父才顫巍巍地站起,將銀鐲裝進了自己的裡衣,又繫緊了胸前的盤扣後,轉身出了門。
可縱使按照神公說的,水父上山又是好酒好肉地招待,又是磕頭賠禮認錯後,水衣也過了四五日才好。
那段時間里,少年白日昏迷不醒,夜晚便開始折騰起水父來。
猩紅著一雙眼睛,流著涎水大吼大叫不說,還總是什麼衣服也不穿,在地上如蛇一般扭動爬行。
口中發著嘶嘶嘶的聲音。
將水父嚇得不輕,可又不敢聲張,怕周圍人闖進來看到他這樣後,毀了兒子的名聲。
只能一邊阻止著他跑出屋子,一邊不斷哀嚎著哭自己命苦。
直到第五日,水衣的情況才漸漸好轉。
少年迷迷瞪瞪地睜開眼時,一下便瞧見了身側面容憔悴、頭髮花白的父親。
他出聲喊了句『阿爹』。
嗓音嘶啞,仿佛一張破布,被陡然地從中撕開。
水衣驚愕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嚨,這時才發現自己手臂上傷痕累累不說,身上更是不著寸縷。
水父被聲音吵醒,睜開眼看到兒子醒來後,下意識地朝後踉蹌了一下,害怕地跌坐在了地上。
待水衣又喊了他一聲『阿爹』後,方回過神兒來。
當即抱著神情恢復了清明的兒子,痛哭出聲。
隨後,水父邊哭邊將這幾日在他身上發生的事情大致講了一遍。
待聽到自己得罪的是蛇妖后,少年驚恐異常的同時,眼前陡然地划過了柳驚絕的臉。
以及對方望向他時,那又冷又利的眼神。
原先,水衣覺得那眼神可怕的同時還有些莫名的熟悉。
現在才陡然驚覺,那時柳驚絕的眼神,與他無意間踩碎了一窩蛇蛋,又被恰好捕獵回來的公蛇撞見時,那怨毒冰冷的眼神,一般無二。
想到這兒,少年的心驀地顫了一下。
小貼士:如果覺得不錯,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~拜託啦 (>.<)
<span>: | |